第二章第一节 山林中_天命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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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一节 山林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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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总是昏昏沌沌的,搞不清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是谁。

然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有更多的不想明白不想记得,不满意,却又不想改变,没有美丽的想象或清晰的真实,只有一些跳跃的模糊。

再然后她就醒了过来。

因为太阳都照进来了。

费力睁开眼,再眨动了好几下她才适应过来。有一缕白光斜插在对面暗褐色的木质上,周围是一片阴湿。

竟然是在一个很大的树洞中,手脚都差不多可以伸直,那阳光正是从头顶的洞口照射进来。

一张黑色毛皮裹在她身上,衣服也穿的好好的,就是头昏,身上也疼的很。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脑中只有一片麻木。

可不能老这样窝着,思树想道。于是她就咬牙,努力,勉强半支起酸痛的身体,从洞口爬了出去。

洞外自是别有天地。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雨意,山林笼罩在若有若无的烟雾中,一丝丝下午的阳光穿透了叶木。草上湿漉漉的,许多无名的繁花上,点缀着晶莹的泪珠,远远近近的,有许多鸟儿在鸣叫。

那昨夜容纳了她的大树,就独自耸立在这山林花草的簇拥当中,枝叶参天,树干也极粗,配上树洞,活象故事里林仙的房屋。

这是梦?还是仙境?

虽还不至于心醉神迷,这突然冒出的幽静也令她一时痴站在当地,许久才回不过神来。她在原地转了三圈,又围着大树走了两遍。眼中唯有一派青绿,脚下是嫩滑的草地,柔和的花香沁入肺腑,只觉得有一种色彩在心中萌动,一种久违的感觉。

稍远处,四面都是暗压压的树林,也不见有甚起伏。

她听见远远的有流水的声音,于是寻路走去。满眼但见杂花缠树,闲草倚着苔石,整座丛林才被雨水洗过,秋日阳光又洒将下来,真真好一幅水墨花鸟林石图。只是怪道人说,“良时佳景趁闲人”,虽说是美景,但是雨后的森林里一片泥泞,到处是吸饱了水的苔藓,一踩就是一歪一滑,走来十分不稳便,杂草中总有荆棘拉住衣摆,全不管人愿否纠缠,还有树后花下得了这雨露浇灌,冒出不少彩的白的,很是悦人眼目,却令她大煞风景的联想起香菇银耳汤——还有一切可以填铇肚子的东西。

转过几处山丛,水声愈发清晰,再走一段,果然两边黑树林间,顺着山势,霍然一条山涧。正是那浪花撞在石头上,在划划的响。

只见溪水甚浅,微风吹就粼粼波光,水底砂石清晰可见。有透明的小鱼在那碧水白石中,天光云影里游荡,这情形光看看就有十分清爽。

思树早耐不得了,忙快赶几步扑到溪前,捧水来连喝五六口,才算解了焦渴。接她着又以手做盆,把这水舀起来撒到脸上,细细的洗了一回,最后看四下好像确实无人,就脱去鞋袜,把那一双酸痛已及的脚丫放到溪里去了。

她顿时猛一激灵,只觉舒适的难以形容。在那水面下有股暗流,轻波舒缓,凉中蕴温,柔柔从腿脚边流过,简直把骨髓里的疲惫都带去了。

在这么美的,全无人间烟火气的深山水云间,什么都该被忘记,一时少女那孩子般无忧无虑,只是好顽的天性回到她身上来了。她用小腿划着波浪,看到有花枝漂流下来,连忙伸着脚去够,接着又抢着弯腰去撩小鱼,险些跌下溪去。

正在玩的开心,岂料就在下方不远处,树丛中冒起一个人来,便如一个霹雳,立刻把她打回了现实。

身材高大,紧裹黑衣,一手拎着个毛皮血糊糊的野物,另一手从草间扯出一匹和主人及其不配的小马,虽然头发已经收束,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但思树马上就认出他来了。

是危城之中那个杀人者。她绝不会弄错,那种感觉,那种气氛难以形容,勉强来说就好像逃命路上突然出现了万丈悬崖,欣然回家却只见一片寂灭,也就是噩梦里才有的那种压迫,非人间的恐怖,死地,人到绝处,没有半点生路。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散淡的云天,清幽的山林,还有欢畅的流水都退去颜色,这世间一切都变成了灰色,死灰。

就如同根本没看见这里还有个人,这汉子目无斜视一言不发,牵马径过少女背后,到上游树上把缰绳栓了,啪一声把野物扔到地上。

这一声响把思树从空白中打了回来,猛发觉自己双足还露在水里,不禁连腮带耳作烧,忘了害怕,也顾不上其他,赶忙去套鞋袜。心里却禁不住思量:莫非正是他......

再抬眼看时,却见那人已把猎物摆在砂石上,正在开剥。

整腔狼被架在篝火上翻动,早烤的嫩黄,不时有油滴到火里滋滋的响。香气四溢,引得思树很不舒服。她从小便被教导各种场合下最严格的礼仪,却从来没有这种经验,只得低头坐着,眼角看着火焰的余光。

怎奈年轻健康的身体不听话,只听肚子格的一叫,这淑女便不好再作下去了

火对面,那黑衣人瞥了她一眼,就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去那腰际割下一块好肉,插在刀尖上,塞到她手里。

虽是不由自主的接了,也不是第一次在野外吃粗食,思树却不知怎的却又想起那海州城内,迷雾中杀人如麻的情形,也许这匕首竟是从尸身上抽下来的。这一想,明明饿得直咽口水,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口去。

就似能瞧出她心思一般,那人瞥了她一眼,,夹手夺过刀尖肉,仰天一口自吃了,跟着霍地站起身来,就近旁折了根树枝,三两下削去树皮,转来往肉上一叉,扯下一大块,又递了过来。

这番思树实在不好意思不吃——也实在是饿得紧了,于是捧着这肉,先小小的咬了一口,且试滋味。这一试不要紧,原来这狼肉味似鸡肉,本是美味,现下虽然缺盐少料,但饥饿比任何调料都能刺激人的食欲,不由得她不吃下去,虽然不是狼吞虎咽,不多时,竟将这不小的一块吃完——也就多少缓过来了。

那人自然不同,吃的看似不快,其实很是吓人,旁若无她,一大块一大块的分下来,不管左右高低,都是一口下去,先吞后吐,慢慢咀嚼,那脚边早多出个骨头堆来。

他却究竟是甚人?

现在思树已经不再那么的害怕了,她掩饰住自己好奇,偷偷打量着这狼吞虎咽的男人。他也是黑发黑眼,可是却高大的不像是一个青城人,他的肩膀很宽,他的身躯庞大,他筋骨极其强健,胸背极其厚重,望去就好像一堵厚墙一般。

火光底下,在他紫黑色的脸上可以看到几道尚未愈合的伤处,但却没有刺青或者配印,可是只要注意观察他的神态,动作还有装束,就知道他是一个军人,一个身经百战,杀人如草的军人。

即使是在现在,在深山打火休息的时候,他也没有卸下全部盔甲,有一把短斧插在他腰间,而长刀和弓箭也在旁边伸手可及之处,他的马匹就在身后不远处吃草,一旦突然发生什么事,一个窜步就可以够到缰绳。

虽说是思树长在侯府深闺,可是因为哥哥的关系,从小她就常常跑到军营里面去,所以不论天南海北,东族西教,各式各样的武士她都是见过很多,就连黑衣队当中那些非常古怪的汉子,也早很是熟悉,可是她却从没有见有其中有哪一个赶得上这人一半的奇怪——偏又这般厉害!

不过至少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他应该没有恶意。

过了一会,思树见这人渐渐在住了,便鼓足了勇气,先开言说道:“恩公......”

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她一时全无主意,何况这时四下里是一片寂静,凭空有这两个字出口,简直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那人肯定听到了,可是没有回话,埋头只顾吃嚼,望都不望这边一眼。

这一来她不禁涨红了脸,怔在当地。须知从来她说话别人都是含笑听着的,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漠视过!

不管再怎么被人说是脾气好,思树也不禁动了火气,打小来她就被爱如珍宝,合府上上下下无论是谁都不肯轻易违了她半点言语,几曾有人敢这样对她!要是哥哥在时……

但是毕竟经过了些事,不是往日那个无知无愁姑娘了,想到先前离乱,眼前处境,怒火顿时化为一腔愁绪愁绪。她不愿再说什么,把头扭过一旁,鼻子一酸,默默伤起心来。

“司马晨夕?”

突地一个平板发硬的声音插进她耳朵里来,语气低沉古怪,直呼其名更是显得极端无礼。可是现在思树顾不得这些了,因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她心中掀起了极大的波澜,要知道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个秘密,除了她和哥哥之外,世上几乎没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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