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迤南一百五十余里的山道之上,一队数十人正迤逦而行,除两名男子外,其余皆是女子,荆钗布裙,却不掩娇姿艳质。
那两名男子一在队首,一在队尾,前拉后推,不干不净地吆喝着,催促队伍疾行。
那些女子无不双手受缚,被人用一条绳索串连起来,奋力疾行;无奈骨弱筋柔,始终快不起来,反被两个男子前拉后推,搞得跌跌撞撞,步履维艰。
队首的男子猛然将身后一女子拽到身侧,后面的女子一时跟不上,又跌倒一片。
那男子喝道:“贱人!都快给老子起来!若误了行程,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言罢,凑近身旁的女子,悄声道:“林姑娘,请恕在下无礼,前面就是黑风寨时常打劫的路段了,我们可能已被他们的伏路军盯上,惟其如此,方可使他们上钩。”
那女子也不看他,兀自埋头行路,回道:“杨寨主不必顾虑,只管把戏演活了,只是他们畏惧我军,凭仗粮草丰厚,兼踞天险,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会在此时出来打劫吗?”
那男子道:“这种时候,他们不可能出动大队人马劫掠村寨,寨主也不可能亲自出马,不过派百余人沿路打劫是免不了的。这世上要钱不要命的人多得是,那些商人明知此路有盗匪,依然挺而走险就是明证。倒是姑娘你英气不凡,待撞见他们,千万收敛些,别露了马脚,坏了大事。”
那女子道:“杨寨主不必多虑,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们两个男的,届时如何能不露马脚,又保得住性命才是要紧。”
那男子道:“这不是问题,尽散财帛,买得性命即可。若此计不通,便冲杀出去,他们也不会生疑,只道咱爷们也是会家子,量几个小蟊贼还挡不住我和夜郎将军。”言罢,猛推那女子一把,喝叱道:“贱人!磨蹭什么?给老子走快点!”
原来那姓林的女子正是秋霜林,而那姓杨的男子则是杨斐。也不知他们这是唱得哪一出戏,但目标很明显,是争对黑风寨的行动。
这队人仍旧男的推推拉拉,女的跌跌撞撞,行得半晌,忽闻一阵呼啸,道旁树木丛杂处,涌出一彪军,约有百余骑,旋风一般围绕住他们,奔腾咆哮,马蹄纷踏,尘沙滚滚。
一众女子见状,纷纷惊呼蹲坐,抱头啜泣,只有那两个男子立于当场,貌似惊慌。
这队人马骑术精湛,绕圈奔驰竟然间距相当,首尾不相冲撞。如此奔得十多圈,忽闻一人喝道:“停!”话音甫毕,百余骑骤然齐停,无不拔转马头,面向场中诸人。
只见杨斐对面一人举鞭指谓他道:“你!干什么的?敢在黑风寨地盘上大呼小叫,活得不耐烦了?”
杨斐忙上前赔笑道:“哎呦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暧昧地道:“这些娘们是从巴蜀或拐骗,或低价购进得,皆有倾城之色,小的打算带他们去西羌,那边巴蜀、苏州美女可是天价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无不是最大面额,约有数千两:“往后这条道小的还要经常走,每次往来都奉上五成利润,您就行个方便吧。”
那汉子奸笑道:“爷们都是道上混的,你们是人贩子,我们是山贼,你应该晓得我们可不光是劫财的,以为凭几张银票就想打发爷们?”
杨斐干笑道:“小的这里共有三十个妞儿,爷瞅到中意的,就带几个去吧,只求您行个方便。日后往来,金钱美女一样不少地奉上。”
那汉子一边大笑,一边重重地拍了拍杨斐的肩膀:“兄弟真是个识相的人,赶紧让那些娘们都站好了,抬起头来让爷们瞧仔细了。”
杨斐唯唯诺诺,忙催促那些女子照办。
那汉子一双色眼在那些女子身上贪婪地游移着,淫笑道:“还真他妈的都是倾城之貌啊!”忽地瞥见秋霜林,目光登时驻留在她脸上,惊愕半晌,方啧啧地道:“美!真他妈的美!”惊叹良久,忽地想到什么,忙对杨斐道:“我说兄弟啊,你们做人贩子的怎么比我们做山贼的还狠啊?你看这些娘们一个个细皮嫩肉,娇滴滴,水灵灵的,你怎么能忍心把他们拴起来,擦擦碰碰?弄伤了皮肉,还能卖得好价钱吗?赶紧给他们松绑!”说话间,目光一直未离开秋霜林。
杨斐笑道:“没看出来,爷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我们这也是没别的法子啊,不拴起来怕他们跑掉。其实到了那边,能买得起他们的,都是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的,一点皮肉伤还不是几天就养好了,没准越发养得水灵呢,您说是不是?既然爷吩咐了,小的且照办,您挑好了剩下的,我们还是照样要拴起来的。”言罢,对夜郎使个眼色,示意他给那些女子松绑。
刚解开来,那汉子便迫不及待地举鞭,指谓秋霜林道:“你,过来……”见她有些迟疑,又柔声道:“就是你,不要怕,过来。”
秋霜林貌似悚惧,莲步轻移至前,垂首不语。
那汉子忽然轻舒猿臂,将她揽腰抱上马,抬起下巴像把玩古玩一般赏鉴着,淫笑道:“极品!极品尤物!”只见他喉头连动,淫欲难当,一把抓住她的酥胸,粗暴地揉捏起来。莫道他当真怜香惜玉,其实烧杀抢掠惯了,行事只管自己痛快,全不顾他人感受,那力道之强,足可将土块捏得粉碎。
秋霜林只觉阵阵钻心的疼痛,修蛾长敛,额上汗滴抛珠滚玉,紧咬樱唇,强自隐忍,暗骂道:“龟儿子,等着瞧吧,你这对狗爪子绝留不到明日!”
光天化日之下,那汉子也不可能做更过分的事,所以为顾全大局,她没有出手反抗。
却见夜郎咬牙切齿,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露,怒不可遏,正待出手,杨斐忙对他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可冲动,以至坏了大事,他才强压怒火,嗔目而视。
好在那汉子一门心思全在秋霜林身上,其他劫匪也无不色眯眯地盯着那二人,无一注意到他的异样。
却见旁边一人策马凑近那汉子,悄声道:“大哥,别只顾自己享乐啊,兄弟们也都饥渴得很呢。咱山寨也不缺钱,不如把这些娘们都抢了吧。另外这娘们美貌出众,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要是让寨主知道了,恐怕不好办。”
那汉子这才停手,迟疑道:“那兄弟说日后过往都会送钱、送女人给我们,何必为了区区三十个女人,断送了一桩美事呢?”
旁边那人却道:“我的爷,你还真信他的鬼话啊,骗人可是人贩子的看家本事,这次放他过去,你道他日后真会再走这条道吗?何况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难得这些妞都生得不错,就该即时享用,那种没准头的事盼不得。”
那汉子寻思片刻,点头道:“恩!兄弟说得有理,这事就依你了。只是……”他又贪婪地看了秋霜林半晌,道:“这妞大哥实在舍不得,兄弟能不能另想个法子,好让大哥受用了她?”
旁边那人遂道:“若只图一时快活,有法子,就是在这附近找个荒僻之处,受用了,然后……”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兄弟们都不提,就当没这回事,没这么个人。若欲图长久,真是没法子。”他顿了顿:“大哥,正所谓女人如衣裳,再漂亮的衣裳总有穿旧、穿厌的时候,但只要有钱有势,新衣裳、好衣裳随要随得。这妞杀了实在可惜,若是献给寨主,他定然十分欢喜,大哥没准就一步登天了,你说是不是?”
那汉子沉吟良久,又盯了秋霜林半晌,终于不舍地叹道:“罢了……暂且便宜寨主了!”垂头丧气良久,方举鞭指谓杨斐道:“钱和女人都留下,你们两个滚吧。”
这种结果正如杨斐之意,但为了把戏做得更真,他还是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哎呦!我的爷!方才不是都谈妥了吗?你怎么能反悔?”
那汉子喝叱道:“少罗嗦!再敢说一个不字,连你们的命都留下!还不快滚?”
杨斐连忙貌似悚惧地拉住夜郎,奔逃出包围圈,待远得看不到他们时,方对夜郎笑道:“大事已成半矣。”
却说他二人走远之后,那带头的汉子朗声道:“兄弟们带了这些娘们,回山寨领赏去。”
一声令下,直可谓狼多肉少,百余汉子竞相争抢,把三十个女子抱上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没能抢到的,只得垂头丧气,紧随其后。
沿途翻山越岭,果然险恶异常,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遥见一座大寨,于依山傍崖之地筑起土城,深沟高垒,皆有贼兵把守,枪刀林立;高竖敌楼,楼上多设弓弩炮石,守卫森严。
秋霜林一路留心沿途地理,又细观城防,心道:“果非强攻可取,吕先生言之有理,行刺是唯一耗时最短,并可能兵不血刃的计策。以我的轻功虽飞檐走壁,踏水越城,如履平地,但要潜入守备如此森严的城寨,暗杀寨主,全身而退,却难如登天,看来姐妹们这番羞辱在所难免。
正寻思间,马队已至城下,城上的守兵见了他们,连忙开启城门,放下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