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好好学习(2)
午餐安排在秀岳峰山脚下的“清音农庄”。虽说是一家农家乐,但这里吃饭、住宿、娱乐功能一应俱全,设施和服务也很有档次。饭后,吕闻远道:“龚县长,要不要学习‘文件’?与民同乐嘛!”
程海平会意,吕闻远说的是打牌、打麻将。在当地干部的口中,“文件”有“中央文件”和“地方文件”之分:前者是真正的红头文件,后者则是指的纸牌、麻将等娱乐了。语境不同,“文件”所指也不同。不明究竟的人,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龚璞正裂开嘴用竹签剔着牙齿,一边夸赞这儿的东坡肉、回锅肉做得地道,吃起来比宾馆酒楼里做的香得多。听了吕闻远的提议,“呸”地吐掉嘴里的肉屑,道:“好,好嘛,我就劳逸结合一下了!打贰柒拾好不好哇?”
小芹抢先说:“好哩,我陪舅舅。吕主任,你也来吧!”
吕闻远笑笑:“今天算了,东道主出个代表来陪龚县长和你。我的贰柒拾水平太臭,跟程书记切磋切磋麻将。”
宿飞龙自告奋勇去打贰柒拾。这边吕闻远、程海平、黄军、孔文洲四人坐到了麻将桌前。吕闻远连赢了几盘,笑声朗朗:“这几天输惨了,再不翻身就遭不住啦!有六千多呢,‘子弹袋’都快空喽!”
黄军道:“不会吧,吕主任是高手哪!”
吕闻远说:“龚县长更高哪,哈哈!再说,我也不能‘不懂事’呀!你们听说过‘八大不懂事’没有哇?”
程海平道:“愿闻其详啊!”
“说说也好,大家都引以为戒,免得犯错误!”吕闻远说:“八大不懂事嘛,一是领导敬酒你不喝,二是领导情人你乱摸,三是领导走路你坐车,四是领导讲话你罗嗦,五是领导私事你瞎说,六是领导洗澡你先脱,七是领导夹菜你转桌。第八么,就是领导听牌你自摸。所以说啊,牌桌上领导都是常胜将军哪!”
孔文洲说:“看来打牌也有学问呀!”
“学问多哩!”吕闻远道:“打牌的花样还有时代背景呢:50年代大跃进,打扑克是升级、争上游;60、70年代搞*,打扑克是拱猪,以‘整人’为乐;80年代开始盛行打贰柒拾打麻将,讲究的是各人顾各人;现在还时兴诈金花、斗地主,反映的又是欺诈、斗狠这一套啦!”
程海平平时难得打麻将。牌技生疏,手气又差,成了桌上的“总书(输)记”。尽管全神贯注都在打牌上,眼睛还是看不过牌来,所以一直顾不上搭话。听到这里,也不由赞许说:“有道理,有道理。今天钱输了,学问可长了。嗬嗬!”
黄军冷不丁道:“骆同祥现在咋样了?”碍于先前小芹在场,他想问又没好问。
吕闻远说:“哦,他出精神病院后就调到县民政局了。那边有福利院养老,以后又有火葬场办后事,享受一条龙服务,哈哈哈哈!”
笑罢,吕闻远又断断续续讲了一些骆同祥的情况,说他实际上没去民政局上班,回了老家休养,整天门也不出。他的母亲年老多病,照顾不了他。他那个首任老婆不计前嫌,和儿子一起回到了他的身边。听柳河的古书记说,骆同祥还是神咣咣的,见人就说有人整他,都是些乌七八糟的疯话。喝过酒就摔东西打人,叫前妻和儿子都滚。前妻先是背着他找到一个号称“神瞎子”的算命先生。瞎子道:“你们今生今世已经无缘,各人自有天命,只好随他去了!”前妻不死心,又哄着骆同祥到附近山庙里烧香拜佛。庙里的主持看了他一眼就说:“施主孽迷心窍,尘缘所致。六根清净,凡事了了。我佛慈悲,出家来吧!”听说骆同祥还真的动了心,把脑袋剃了个精光,整天都叨叨要上山当和尚去哩!
吃晚饭时,小芹“嘻嘻”笑道:“秀岳的投资环境不像汇报的那么好呀,把县长和招商局的人都砍了哩!”龚璞道:“牌桌上无父子,宿镇长技高一筹,该赢嘛!”话很轻松,脸上却笑得有些勉强。
程海平与吕闻远对望一眼,都没吭声。黄军、孔文洲也低头拈菜吃饭。宿飞龙却拖腔拖调地唱起了彝族的劝酒歌,围着桌边转过一圈,再转一圈,一个也没漏过。满脸红得发紫,额头像抹了油般晶亮晶亮。程海平悄悄拉他坐下,不露声色地说:“你歇歇吧!”
送别龚璞一行人后,孔文洲问:“宿镇长,今天收获了几大百呀?”宿飞龙打了一个酒嗝儿,撮起右手五指说:“不好意思,五……五千块!二百五的零头还没要。龚县长输了三千,小芹一起给了的。嗬嗬嗬嗬!”
孔文洲道:“不简单,不简单,宿镇长赢了常胜将军哪!”
宿飞龙眯瞪着眼睛:“哪……哪个是常胜将军?”
程海平揶揄道:“你酒醒了就该明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