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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天南也在看卡卡,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卡卡的脸。
最后,他把我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我哭出了声。
这一刻,因为躺在玻璃另一面的房间里的那个小生命,已经被命运分割开来的两个人再次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我们感受了相同的痛楚,无法替代但又无法回避的痛楚。我把手伸进自己的嘴里,想咬它,可漆天南拖开了我,他说小舞,你咬我。
我真的咬了,我一个人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需要发泄。
嘴里有淡淡的腥甜的味道,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于是更加拼命地哭了出来。
漆天南也哭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这么久……”,他哽咽着对我说。
我拼命地摇头,我想辩解,我想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可是,我能为自己辩解什么呢?
在离开的这四年时光里,我无数次地想过和漆天南重逢的情景,某年某月的某一月,当他牵着别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身边是长大成人的卡卡,我会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对他说其实离开你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看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或者他身边没有什么女人,他是孑然一身,我也是孑然一身,我们相视而笑,然后又擦肩而过,当卡卡问起的时候,我会说:啊,那个男人么,他只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而已。
我想了千万种关于重逢的场景,独独没有想到的是它会来得这么快,会以这么痛苦的方式来临。如果可以,我宁可永远不要重逢。
卡卡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对于一个只有三岁大的孩子,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只要醒着的时候,他会想跑想跳,想趴在我身上跟我无休无止的腻歪,可所有这些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医生那里都成了禁忌,而且,因为手术,他的活动能力受限,充其量也只能眼泪汪汪地跟我撒娇。
而对于漆天南,卡卡显得很好奇,在好奇之余,这个一向对陌生人充满了抗拒的小家伙对这个男人又表现得极为亲昵。
除了血缘,我实在是找不到其它的理由。
卡卡出事的第二天,茉莉来了,当时漆天南正好没在,我也没跟她提漆天南的事。两个星期后,她再次来医院看卡卡,和漆天南不期而遇,我看见她的眼睛张得恨不得比嘴巴还要大。
“真的是你?!”,她说,大概只有我知道这几个字包含了多少意思。
漆天南也有些诧异,很快又转头看我。
我没有看他,低头削手里的苹果。
没过多久,两个人走出了病房,我想,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妈妈,漆叔叔和茉莉妈妈去哪里了?”,卡卡虽然行动受限,但思维却很活跃。
我把削成小片的苹果塞进他的嘴里,“嗯,他们出去说话了!”
“说什么话?”他一脸的好奇。
“关你什么事?!”,我瞪他。
他嘟起了嘴,“漆叔叔答应给我一个迪加奥特曼!”。
我板起脸,“卡卡,妈妈不是说了吗,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
他居然也板起脸:“漆叔叔不是别人!”
我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正说着,漆天南回来了,卡卡一看见是他便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的灿烂,我都禁不住有些吃味。
“漆叔叔,你和茉莉妈妈说什么话了?”,这孩子真是八卦。
漆天南愣了一下,说:“我问茉莉妈妈在哪里可以买得到奥特曼……”,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可真会忽悠。
卡卡果然信了他的话,恨不得马上从床上跳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漆天南果真拿着一个奥特曼出现在卡卡面前,小家伙心情大好,把一大碗瘦肉粥吃得干干净净。
临睡觉的时候,卡卡居然提到了赵君卓。
“虫虫舅舅呢,妈妈?”,他睁着乌黑纯净的眼睛问我。
我愣了一下,答:“虫虫舅舅去上班了——”,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那天赵君卓知道了漆天南的身份会作何想呢?他为什么要那么快离开?是怕我难堪吗?
“虫虫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卡卡继续问。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卡卡,睡觉吧!”
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妈妈,你给虫虫舅舅打电话,让他回来看卡卡,我……想他了!”。
我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好的。
还是孩子简单,在他们的心里,把自己的思念说出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像我们大人,明明被思念得折磨得夜不成眠了却还要硬着头皮说我早已放下了。
漆天南没在病房里,大概是去抽烟了。自从卡卡出事以后,他就一直呆在这里,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出现在卡卡面前,晚上直到他睡着之后才离开,我除了偶而回家拿点东西,基本上就住在医院里,这些日子,我不知道漆天南住在哪里,不是不想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如果没有卡卡,我和他,现在也不过是两个曾经相识过的陌生人。
等到卡卡睡熟了,我才走出病房,在走廓的尽头,我拿出电话拨了赵君卓的号码。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我是小舞——”,我说,心里有些许的不安。
“嗯,我知道。卡卡好些了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