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和我也没多大关系,”骆依依说:“只是同个地界里,上一辈的都能相互叫名,每次我爸总说,那谁谁小时候还抱过我,一下子,时间真快。”
她表情有些伤感,圆圆的天真眼型一变弧度,仿佛为了表述某种情感般,无声地说:“我突然有点怕,时间过那么快。”
骆依依是个真正多愁善感的人,她的联想能力甚至堪比忧天的杞人。狄岚当初注意她就是因为,她从未见过一个这样不开心的人。
无声无息的车程持续了一个小时,温暖世俗的氛围不适合谈论沉重的话题。
两人走在前往墓园的路上,在守墓人处买了一束白菊和唐菖蒲。等待过程中,骆依依盯着路边蓝紫相间的小花发呆。
“看什么?”付完钱的狄岚走出来。
她指着两边丛生的小花,“矢车菊。以前我上学那条路上,有个地方每年都会结出两朵。有一年我忍不住摘了,之后就再没长过。”
“也没有很好看。”仔细观赏的狄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骆依依没回应,只是依然用目光扫视。这样成片成片的看确实平平无奇,在芳艳的百花中也无立足之地。但当年,于她寡淡的生活,真是一眼惊艳,乃至失去后,久久怀念。
“这块墓地是你买的?”
两人在层层墓碑中走了许久,形色各异的碑石,纵观全场,也并无出彩。
不知是谁提出的“公墓”创想,活着的时候戒规重重,将所有人束死在一板一眼的着装礼仪中,死后化了一把灰,还得回归到中规中矩的场所。
“不说公墓是天堂的占位?反正也不贵。”
这句话耳熟,是她推荐的那本里的。
“人人都想上天堂,也不是挂着公墓牌子的就是天堂路,否则上帝该撂挑子不**了。”
狄岚才不管这个,她只是看孟言开孤苦无依无人收尸,选在这个公墓,纯粹方便而已。
“等我死了……”骆依依迎着寒风,突然爆出一句惊人的话来,“一定不要在这种地方。这里太热闹了,死后也不清净。”
“好好的说什么呢!”狄岚眄了她一眼,“你整天这样才会郁郁寡欢交不到朋友。”
其实她从心底怀疑过她的真诚,世上怎么会有人一心求死又一边好好活着呢?
说是为了谁,说是要等到什么时候……都是嘴上说说。尽管骆依依说话时真的那么悲伤。
悲伤到绝望?她不懂那种表情。
直到很久之后,她收到消失的骆依依的来信,绝笔信,才堪堪碰触到那一点点边缘。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倘若不需要“生活”,“生”与“活”都毫无意义。
她们找到孟言开的墓地,将花束放上,静静伫立一刻钟,再次并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