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il的宣言,变成了人类第二次解放人性的号角。大部分人还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而深刻领悟到这一点的觉醒者们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周围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类身上。第一个遭殃的是个年轻的美貌女子,当他被一个粗鲁的男人当众压倒在沙滩上时,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衣服被剥开肉体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才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叫。她推不开眼前这个疯狂如野兽的男人,更让她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当她扭曲着身体伸手求助时,对上的视线里除了带有肮脏欲望的,就是近乎贪婪的本能好奇。几十个人的视线组成了一个处刑台,她的指甲被沙滩上的岩石抠破得支离破碎,恐惧之下早已感觉不到了羞愤。
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六岁的女儿就在她手边,像是惊恐的雀鸟一样瑟瑟发抖着。她的女儿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终于代替她发出了一声尖叫:“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应答她的是千篇一律的缄默,只有一名年轻小伙子涨红了脸皮想冲上前,却被同行的女伴死死拉住了。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女人已经感觉不到男人在做什么下流的举动了,她眼里只有女儿小小的身体,像是浮萍一样在人群里冲来冲去。而很快其他人也已经无瑕顾及她了,这个海滩很快被那些丑陋的男人占据了,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和女人的哭泣声组成了人间炼狱的序曲。血红的液体开始在她躺着的地面上流淌,蜿蜒成温热的溪流将她脏污的身体冲刷成新的颜色。
“妈妈,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她疲倦地睁开眼睛,但已经看不清楚女儿的面容了。那只温热的小手抓住她的,早已不再颤抖了——她却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反胃和恶心。她想起了女儿的父亲,他的男人,这时却在哪里呢?她一挥手把她的小手摔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滚远点!”
穿着小裙子的女孩被摔了个趔趄,她茫然地注视着这个气息尚存的女人。金色的卷发早已凌乱不堪,精心打理过的高跟鞋这时也早已甩没了一只,浑身白花花又黏腻腻的,像是一堆死去的没有美感的肉体。这是那个每天呵斥她的美丽女人吗?她的母亲是这样的吗?她伸出颤抖的指尖想要去触摸,却被一只肥腻腻的大手抓住了,接着拱过来的是像猪猡一样腥臊气十足的中年男子。
“你妈妈不要你了,来跟大叔走吧,怎么样?”她漂亮的灰色眸子瞥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却让男子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这是孩子的眼神吗?但她刚刚明明就是这么依赖着母亲的一个普通小姑娘呀。他没有撒手,刚想凑上前就被一把匕首刺伤了双眼。女孩漠然地站了起来,反手抓着薄薄的刀刃,像是闪电一样撞击上了他的胸口,割裂开了他心口堵塞的大堆脂肪。
“真是恶心透了。”她厌恶地拔出匕首,带着几分痴迷又带着几分不屑地走近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俯下身轻轻搂住了母亲颤抖的脖颈,用匕首最锋利的弧度破开了那纤细的喉管,“没关系的,母亲,已经结束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角发生的变故,也没有人留意到这个女孩一步步走向人群中间,像是找到自己猎物的天生的杀手,步伐轻敏如同一只猫儿。她抬起手再度挥起匕首刺向第三人时,小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
那只手不大,但抓得很稳。她抬起脸来,入目的是一双琥珀样干净的眼眸。蓬松白发的青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非常自然地俯下身揽住了她的双肩:“刚刚是你在呼救吗?”
“……是。”
“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女孩瞬间意识到了这个青年没有敌意,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这两个人是你杀的吗?”
“不是哦。”女孩像是害怕血迹似的把匕首扔到了远处,小小的身体瑟缩成了一团,“妈妈和他打斗在了一起,不小心把这个大叔……大叔捅死了,自己也受伤死掉了。”
“是吗?”青年敏锐的眼神瞥了一眼两道专业的伤痕,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部以示安抚,“没关系的,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了。”
“喂你们这群疯子!”一声猝然的枪声在半空鸣响,戴着宽大礼帽的弗朗西斯站在高处的岩石上,又连续放了两枪,直到所有人都停止动作抬头看向她,“想他妈活命的都住手!”
远处的高楼上,阿周那放下了狙击枪,将瞄准镜移开了对着女孩头颅的方向,转而聚焦向迦尔纳线条优雅的脖颈。整个人浑身沾满了血污,却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模样——除了他颈间毫不打算掩饰的几道吻痕。他笑了笑,拿起大衣随意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将枪支和弹药连同一张便条留在了起居室的桌上。
这时刚过9点,距离Grail发布宣言仅仅过了一个黑夜和黎明。
第三章
*设定参照前文。
———————————
“所有的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更加平等。”①
在军校时的日子流转得太过无趣,覆满厚厚尘土的图书室变成了难得放松的好去处。这里大部分的陈设都沿袭了老旧的传统,就连电子图书都还没有普及。迦尔纳还记得三楼散发着松木香气的图书室后,角落里馆藏的最后一批次印刷版《动物庄园》,封面是鲜艳明亮的赭石红,栩栩如生刻画着憨态可掬的家禽,最顶上用金色丝线勾勒出英文原名。翻开时冬日午后的阳光从顶窗倾泻而下,在书页间舞蹈般忽闪着光影。
乔治奥威尔在这个时代并不受欢迎。他折射出的乌托邦世界弊端像是时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随时能将这个世界的幻影击碎。但当Grail给出最残酷的宣言时,迦尔纳却是安心了,这个世界在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安逸,就像是屠宰场终于迎来了黎明——虽然惨烈,但这才是丧失已久的真实。
就像是此刻。
迦尔纳站在广场的角落里,面前不时有神色各异的市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广场中央互相提防地打量,又怕被丢下似的互相拥挤着窃窃私语。在经历了最初将近12个小时的狂欢后,人类终于渐渐捡回了理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他们像是失去了母亲强有力庇佑的小鸡,瑟瑟发抖着四处躲避猎人锋利的屠刀。
经过弗朗西斯紧急筹备的力量的安抚,暴乱渐渐平息下来。迦尔纳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平缓了几分,耳侧“滴滴”闪过一阵电流的声音,接着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线,“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了,迦尔纳。”
“徒劳无功?”迦尔纳摆正了通讯器的角度,阿周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清晰起来,“我认为你没有权力轻易否定我在做的事情。至少避免了一场更大范围的屠杀,生命的延续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你还不理解吗?你所面对的这部分人类——所谓受到你拯救的弱势群体,会感谢你吗?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个安逸的环境,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巨婴一样除了不停地索求还会什么?”
“这是社会的责任。”迦尔纳心平气和地答道,“要是以我卑微的力量,能换取更多人生存的机会,我认为没有理由去拒绝。”
“那你就看着吧,让这个世界最真是的丑陋,摧毁你构建出来的虚幻理想。”
微弱的电流声消散在了风中。迦尔纳的指尖捏紧了手枪——这种老式的武器如今在市面上已是难觅踪影,这也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之一。就依靠着不足十把枪支,他和弗朗西斯,后续赶来的齐格飞组成了一支临时的武装力量,但戒备范围也就仅限于这个足球场大的广场而已。忙碌的弗朗西斯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迦尔纳,“不要这么沉重嘛,小鬼。凡事都这么认真对待,死了以后可是会后悔的。”
她没有等到迦尔纳的回答,对方像是在沉思什么似的久久沉默着。八成是受到了他那个弟弟的影响,那个特别难以相处的小鬼。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裙摆,低头一看发现是个带着孩子的女子。
“抱歉,孩子哭闹得很厉害,能给他一点吃的吗?”
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头,她这时也还挨着饿,便利店超市等储存有大量物资的地方早已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警备力量不足,他们谁也不能擅自离开位置去补充供给。这时还远没有到需要冒险去取食物的程度,她正想开口讲清楚情况,才发现女子虽然是在跟她说话,眼睛却一直瞟向迦尔纳的方向。
她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迦尔纳携带的是一个应急装备包,除了手枪和药物绷带以外,还储存了几瓶干净的密封水和几袋压缩饼干。迦尔纳像是很抱歉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毫无保留地将饼干拿了出来,分了足够三四个大人顶上一天的食物量,和一瓶密封水一起递给了女子,“抱歉忍耐一下吧,现在只有这些,可能不是很美味,但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