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于阿周那罕见的温情动作,迦尔纳有些意外地抬眸,被他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双唇。黑发青年久久地注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身影刻画进最深的记忆里似的,倏然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
“放心吧,你的星辰已经被我射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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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遇上靠谱一点的上司就好了。在顶年轻的时代,弗朗西斯经常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并不是出生于显赫的世家,但也没有继承贫穷的血统,没有穷人中常见的对金钱的过分渴求,而是相当对这玩意儿不在意,甚至觉得拥有太多是一种烦恼。
感情投入过多变成执着,那就会变成随时能扼住咽喉的绳索。金钱积攒太多变成大山,那自己就会沦为被物欲束缚住手脚的囚徒。享用的瞬间即是追逐的全部意义,这就是她这么多年来践行的人生准则。但凡事都有意外——“恶龙缠斗过久,那自身亦成为恶龙。”虽然自身并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在逃避责任这类沉甸甸的词汇,终了自己却成为了操心最多的人。
天生的敏感嗅觉和行动力,是天赐的财富,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甩脱的枷锁。就像她早已发现那个人对于迦尔纳奇特的执着一样——在这次所谓人类的危机中她也最早窥出了真相的残影。
她面朝着广阔无垠的大海,灰暗的天空延伸到了视线所能及的尽头,肮脏的泡沫随着海水的反复冲刷舔舐着海岸线。这时的场景太过适合怀念,但她此刻却没有一个想起来一个曾与自己有过交集的男人。那些无谓的对象就和昨天撒过的谎言一样,被永久地抛在了无法追溯的过去。
她从靴筒里拔出匕首,轻轻割开了绳索,让载着自己的小船自由飘荡在海面上。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随船出行时的岁月,但其实这一切也就在几年之前——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这片坚实的土地,重蹈覆辙地过上索然无味的日子呢?她抬头看着灰蒙蒙一片的天空,耳畔似乎回响起了响彻海滨的那些嘹亮歌声。而这一切却仿佛已经永远固化成了不可回头的历史。
就是现在了。
两个小时后,就在迦尔纳和阿周那停留在废墟的那个时刻,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新区的边缘。仰仗于其内部的混乱,如今新区的幕墙已经出现了不少足以趁隙侵入的裂口——阿周那先前布下的棋子显然忠实按照预定轨道运转了。她将长发扎成利落的一束,握紧了手里的那把克格勃。
她并不是擅长刺探情报的类型,但这次事件偏巧出现在了她最熟悉的大海上。虽然花了不少力气,但她已经几乎拼凑上了事情的真相。就像那个混账小鬼之前的推测一样,这次的原油泄漏的确有大量人为的元素。虽然搞不清楚对方的手段,但那个女人似乎就是想要逼迫Grail作出这个决定,制造出一个不得不依靠屠杀才能活下去的世界。
那个名为库丘林的改造人——是那个女人定制的商品。虽然有着惊人的体格天赋,却对身边所有的事物都感觉索然无味。为了让他品尝到鲜血的甘美,那个疯狂的女人制造出了一个地狱。
“杀戮吧,不动手的话就会被弱小的家伙们干掉哦。”——她的确成功了,让那个不祥之人在一次一次的屠杀中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变成了现在无坚不摧的狂王。
真是恶心透了。
弗朗西斯潜伏在建筑的角落里,视线紧紧盯着不祥之人的背影。对方身上纠缠的纹身仿佛像是被无数人的鲜血染红的一样,散发着妖异而可怖的气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对于那个人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能成为殉葬品吗。正如迦尔纳的推测一样,库丘林的身上埋藏着讯息交互器,那必然就是那个女人放在他身上的,Grail运行的中枢神经。要是能将这个破坏,这个系统就将彻底停摆。
弗朗西斯深深呼出一口气,绷紧了手臂的肌肉。第一次可能不会太顺利,就算对方能躲过第一发子弹,也不可能从她手里全身而退。指尖扣紧板机,尖锐的子弹滑出枪膛射向对方似乎毫无防备的后背。但就在这一瞬间,男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中了!手里早已汗水津津。她咽了下口水,出乎意料的是男人丝毫没有闪避,让射出的子弹径直刺穿了自己的后心口——她甚至能感受到弹药穿透对方胸膛时的战栗。但事情的结果显然与她的预计相去甚远。
男人并没有倒下,而是依旧以那副姿态冷冷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仿佛并不是在注视着什么活物。
“是你。”睨着她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对自己身上的伤口漠不关心。“原以为会是更有趣一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