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弗朗西斯错愕地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胸前豁然洞开的血口——虽然此刻已经停止流血,但那枪伤分明已经深及肌理,精确射中了最为致命的那个位置。
骗人的吧……明明打中了,为什么这个人毫无反应?这人是怪物吗!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道……简直就是超出人类常识的存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喉管就被冰冷的大手捏住了,那个男人从高处俯视着她,突然露出了近乎于笑容的残忍表情。紧接着就是头部重重撞击上地面的疼痛感,她捂住受伤的额头抬起头来,视线重新聚焦时看到的是男人漠然离开的背影。
铁门在眼前哐当一声合上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锁在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扶着墙艰难站起来,她才发现这是那栋预计将在今晚迎来爆破的楼栋,模糊光线里隐约看到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接近深夜11点的位置。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她摸着自己喉间殷红的几道指痕,那个男人的力气想掐死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却将自己困在了这个地方。
而更可怕的是——在她刚才濒临缺氧的那一瞬间,脑子竟然无比清晰了起来。那个男人怪异的行为和不寻常的体质都有了一个可怕的解答。
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杀死。
而他将自己关在这里则是为了……
“快接通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她抓着手里的通讯器,将手尽力朝着窗外伸去,但如此遥远的距离显然不可能连接上任何一个人的设备,只有低低的电流音在幽暗的光线里滋滋响着。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了,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别来,迦尔纳,别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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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很烦恼呢。”突兀响起的少女的声音,让她猛地抬起头来。眼前身量纤瘦的身影正弯着腰,以天真烂漫的姿态歪头看着她。“唔……好像哪里见过你。妈妈,这个我可以杀掉吗?”
“你是那个孩子……”弗朗西斯怔了一下,脑海里闪过那个害怕拽着迦尔纳衣角的女孩。但眼前的这个少女……灰色发梢沾染着点缀般的血迹残痕,和先前那个形象完全不同。她来不及细想,隔着铁门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请你帮我个忙,那个人你见过的吧?那个救过你的大哥哥,他有危险,你能不能帮我传个口信?”
少女的视线却从她身上移开了,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她一只小手里攥着一个白色的花环,一只手握着小刀轻轻地扬起,在空中划出银亮的痕迹。轻柔明媚的歌声在黑暗的环境里响了起来,像是一艘满载月光的小船轻轻划开了黑色的深水,留下一道波光潋滟的水痕。
“空中所有的鸟呀,全都在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那丧钟敲响,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婉转的童谣以它本质内涵相悖的治愈声线轻轻吟唱出来,却在高潮出戛然而止。少女转过头看着她,突兀地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指间的匕首倏然调转方向,朝着她的颈间横去——
“这个世界呀,就要沉下去了。就要变得一点也不好玩啦,妈妈也快睡着了。”
少女柔软的手臂挥动着与之完全画风不符的武器,漫不经心地挥下。她想起了那个灰蒙蒙的天空,背对着自己劳动和烘烤小饼干的女性背影。那是妈妈吗?不记得了,有饼干甜甜的味道,也有鞭子血淋淋的香气。真是奇怪,从那一天起大雾就没有停歇过,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但一切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她的粉色小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即使在行凶的瞬间脸上依旧带着纯然天真的神情——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呀。这些大人真是奇怪,总是会在意这些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她低低叹息了一口气,腕间蓄力闭上了眼睛。
“请住手。”充满杀气的一击并没有落下。而是被人抓住了手腕。她轻轻抬起下颚,皮肤传来的感觉温暖又熟悉。视线里出现的是漂亮的白色长发,半遮住了青年沉静的绿色眼眸。黑色大衣胸前佩带着半旧的怀表,抓着她的右手戴着黑色的手套,将露在外面的手腕映衬得格外苍白。虽然语气温和,但他抓着她的力气却丝毫不弱,直到确认她不打算再行凶,才轻轻将她的手放下,“失礼了。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不要伤害她。”
是这个奇怪的人呀。少女将小手背在身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青年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走到铁门之前轻轻摇晃了一下焊接的结实程度,有些抱歉地俯身看着弗朗西斯。“判断失误了,应该由阿周那来营救你的……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由我去‘那边’。所以你得在这里稍许忍耐一下了。”
“那边?”弗朗西斯被眼前的情景搞糊涂了。她突然想起了关键问题,“你这人是召唤兽吗?喂,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来这里根本就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