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卿站在小窗户旁,踌躇地静看着那一尾呆在雨檐下的鱼。
顾寒瑞看着窗边这猫一脸动容的神色,凑近他一点问道:"想什么呢……嗯?"
白文卿躲开一点儿,回身去书桌旁拿那一盏煤油灯,他端着灯,打开隔间里的门,"我出去看看他。"
顾寒瑞似理非理地答一句:"哦。"
那猫听了这句,亦不在意,只提着灯就要出去,但外面地上早已歪七扭八躺下了一大堆人,到处黑黝黝的,只有煤油灯映着一点昏黄带绯的光,照见地上密密匝匝地人挨着人。
一定是走不过去了,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人胳膊。
顾寒瑞对此喜闻乐见,脸上露出微微得意的笑,像故意挑衅似的看着这败兴而归的猫,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取笑意味,道:"出不去了吧?"
他那挑衅似的语气听着恶劣极了,白文卿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把煤油灯递给他:"帮我拿着,等我到了窗外你再递给我。"
顾寒瑞听了这句,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白……白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灯你先帮我拿着,等我到了窗外你再递给我,"白文卿把话重复了一遍,又把两扇窗子大大地打开,看架势已然是要翻窗出去的光景儿。
顾寒瑞嫌弃似的摇摇头,看着他说:"咦,读书人要斯文,白先生怎么能大半夜的翻窗跑出去?只有猫才半夜跑出去,因为它要去偷腥……"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文卿听得一头一脑的莫名其妙,"外面又出不去,我就翻个窗而已,哪里用得着扯上斯文了,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偷腥?"
"哦,猫半夜跑出去偷鱼吃,不就是偷腥么。"
白文卿听了这话,愈发糊涂起来,"什么猫啊鱼的一一简直莫名其妙。"
顾寒瑞靠着窗子,看着这猫纵身一跃,很轻巧地就跳到了外面,不由得有些气忿,好嘛,为了偷腥,连斯文也顾不上了!
等到把煤油灯递给这猫,顾寒瑞索性也翻窗出去,他手脚极其干净利落,翻窗也翻得漂亮,一看就是经过军队里正规训练的架势。
到了外面,顾寒瑞一把夺过猫手里的灯,自顾自走在前面,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经常会忘记隔段空行……(哭)
另:杀书头,喻开卷而不能卒读的行为,语出"民国三疯子"之一黄侃先生。
黄侃先生病重时读《唐文粹续编》,仍然和之前一样在上面圈点、批注。他曾经吐着血叹息说:“我平生骂人杀书头,毋令人骂我也。
☆、多刺
到了檐下,白文卿走到那尾鱼身旁,也顺势蹲下来,顾寒瑞看了,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好家伙,还蹲下了,多不雅观!
他气忿忿地提着灯,背靠在那一鱼一猫身后的墙上,恰能看到他们的背影,成双成对,连被路灯斜斜拉长的影子也是一样。
相比之下,自己倒显得有些落寞了,而两人居然还在旁若无人地聊天谈心,顾寒瑞一把将煤油灯放至一旁窗台,看着那一尾鱼和这猫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索性就走到两人中间蹲下来。
白文卿正和这年轻导演说着话,冷不防顾寒瑞蹲在两人中间,只看着他说:"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
"……你蹲在这里,我没法和许导演说话了。"
那年轻的导演听了这句,只笑说道:"什么导演,你我差不多大,可以做个朋友哩,我叫许迁,你就叫我许迁就好。"
白文卿也笑:"那,许迁,现在天也太晚了,你该休息了,要是别的房间里没有地方了,去我那书房吧?"
顾寒瑞看着檐下滴下来的几滴雨水,只说道:"啊……好腥啊……"
白文卿奇怪道:"什么好腥?"
顾寒瑞一眼也不要看他,只望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说:"哦,没什么,就是这下雨了,泥土有点冷腥味。"
"你今天真是……"白文卿愈发疑惑不解起来:"说起话来总是莫名其妙。"
顾寒瑞半天没言语。
末了他自己又换了个位置,不再隔着两人,只蹲到白文卿右边去了,因为蹲在中间的话,他有点受不了,那猫像看不见他似的,只要和那鱼说话,兴许还嫌他碍事!
他存心捣乱是真,可也有点受不了这样,索性自己起身换了个位置了。
他听见那鱼说:
"我不去休息,听着雨声我心里烦,睡不着觉,我想在这儿守着天晴一一你不知道,要是天亮之前雨还不停,我那电影的第一场就不能在大清早拍了,你想想,那多可惜!清早拍才好看啊……"
顾寒瑞听了这话,很有些高兴,幸灾乐祸地想着:"嘿!那你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