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柳清歌终是没能说出。
还记得那日江澄为他画了一幅扇面,他承君一诺以字相赠,尔后却石沉大海。
江澄以为他是忘了,其实,他早早地就写了出来,柳清歌好几个晚上都对着这把扇子发怔,他几次犹豫,想再重写一把给江澄,只是终究没能下笔,他想,再没有比这首曲更合他心意的了。
只是他却不能轻易送出了。
本应送给江澄的扇子,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从凌云到云梦,千里迢迢,此扇一直在他左右,随他越过千山万水,伴他无数个绵绵长夜。
江澄略一蹙眉:“你这是在向我赔罪?”
柳清歌“哼”道:“一物还一物!”
声音里倒是没了先前的冷硬。
江澄讥诮道:“横竖方才是你的不对,你若是想不教我恼你,给我陪个不是便罢了,你这一会儿又是赔礼,还放不下脸面,又不是姑娘家,还这样作。”
柳清歌冷言道:“我作我的,你把扇子撕了,我们两清。”
“我不,”江澄闻言,牵动唇角傲然一笑,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扇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墨香温存的字迹:“你这样好面子的人肯给我赔罪,我既留了把柄,又岂会轻易毁掉?”
第二十四章24
江澄的心腹江衍七月中旬被遣去兰陵了一遭,直去了十天才回来复命。
正当是盛夏,莲花坞里阵阵蝉鸣不绝于耳,过了午,日头正是毒辣之时,比起金麟台,云梦的炎热里又多了分闷湿,哪怕莲花坞植有森森佳木,走到书房门口,江衍脊梁上的汗湿透了整个衣衫。
江澄治家勤勉,吃罢午饭后也不回房小憩,往往在书房里处理公文,江澄的侍从却是一副困极的模样,闭眼贴着柱子站着就能打呼噜。江衍见状赶忙将之拍醒,那侍从骇了一跳,一下子睡意全消,江衍嗔怪道:“你小子怎么正执着勤还打瞌睡,万一一会儿宗主有什么吩咐,你睡糊涂了怠慢了宗主,可是要挨罚的。”
那侍从忙不迭喊了声衍大哥,苦着一张脸连连告饶:“实在不是小弟懈怠了,只华叔前些日子告了假回家乡广水去了,我一个人连轴转伺候宗主了好几天,将才实在是撑不住了。”
江衍奇道:“华叔连过年都不回乡,突然这个时候告假,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侍从道:“大哥有所不知,廿二日广水忽然就地震了,华叔家里屋子全塌了,所幸家里人没事,可华叔又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跟宗主说要回去看看,宗主念他这些年辛苦,赏了他几两银子,还教他不必着急回来。”
江衍点头道:“情况既特殊,你也只得辛苦几日了。我刚刚才从兰陵回来,有公事要寻宗主,宗主可是里面?心情如何?”
江澄虽然对下属甚厚,只他脾气喜怒无常,即便是心腹也不想在江澄心情不好时触他霉头讨一顿臭骂。
那侍从老老实实道:“柳前辈在里头……我在外面没听到他俩吵架,估摸着宗主心情尚可。”
江衍看了那侍从一眼,心说这小子话说得好奇怪,胡乱应了声,敲门进去了。
江衍甫一进去,便闻墨香扑鼻,他连日奔波很是疲惫,那书房里凉风习习,比着外头自是舒服许多,书房里用一面屏风隔断,未见江澄人影,倒是先闻其声,江澄正和柳清歌说话,虽是在责备,话语里却不带一丝埋怨的意味:“哎,你瞅瞅你研的墨,又把水放多了,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却听那柳清歌道:“我做不好,你自己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