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明楼又叫了他一遍,这一次的声音显得更哑了。
明楼压低嗓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性感,低沉而温厚。
他说:“死亡和埋葬并不是一回事。”
明楼问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读的诗吗?”
阿诚一愣,明楼并不是一个会忆往昔的人,他只会向前看,不管以前是错误还是正确。如果是正确,那便延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如果是错误,那便纠正他。
所以此时他不知此问何意。
只从字面上是理解,便答:“太多了,不知道是哪一首?”
“彼得拉克的十四行情诗,他说‘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阿诚接口:“我离幸福的路还很漫长。”
明楼问:“阿诚,你想象过我的死亡吗?”
“……没有。”他飞快的补充了一句:“大哥,你不会死。”
明楼听出了他话中的怯懦,却不去点破。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手掌离开的时候腕上的表刻在椅背上,发出“哐”的一声。
明楼觉得自己听到了秒针走动的声音,同时又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青年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身上混合着血腥和酒精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些汗水蒸腾之后的体味。
他不觉得讨厌,只觉得近在咫尺的体温让他感到心安。
“我想象过你们的死亡,你们所有人的,大姐,明台,包括你。”
于是他亲吻了青年的眉头:“随着我们身份的变化,回到上海,这个死亡的评估值一直在变化,直到明台进入一线战斗,他的死亡评估值是最高的。”
阿诚点点头,他将自己靠过去了一些。
两个人便的手刚好能碰在一起。
明楼忽然张开五指握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到明楼的掌心,读书人的手,中指指腹上有被笔杆摩出来的茧子——他伸手碰了碰明楼的虎口,发现那里比起其他地方的皮肤要显得更硬一些。
这曾经也是一双握枪的手。
明楼问他:“你想听我对你的评估结论吗?”
未等到他的回答,明楼擅自说了下去:“我本来觉得不用和你讨论死亡,但是战争哪里没有死亡呢,我们或许死在这里,或者死在那里,或者死在今天,或者是明天。”
“你是我的弟弟,但你也是一位军人。”
“军人不惧怕死亡,因为我们为国而死。”
明楼叹了一口气,他将阿诚的手又握的紧了些——这让阿诚有一种错觉,他总觉得明楼的手是在颤抖的,但是当他再去感受时又不见了,就像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而已。
明楼说:“其实事实上,哪里是国家需要我们,不过是我们需要国家罢了。”
“这个时代那么黑暗,但是只要国家还在,我们就不算亡国之人。”
于是他看向阿诚,郑重其事的,像是拜托,又像是嘱咐。
“阿诚,我不会追随你的死亡。因为我有未竟之业,却无再爱之人。”
像是兄长嘱咐他的弟弟。
又像是丈夫拜托他的爱人。
“你很重要。”
阿诚忽然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