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从病房出来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正好对着落地的大窗,几个分割的小推窗把斑斑驳驳的阳光带进了走廊。凌远的脑子里好像有点转不动,重逢这几个小时的冲击,让他觉得自己的运转都要变得迟钝了。站在电梯口发了会愣,他只觉得阳光有些冷。凌远还清晰地记得郝杰去世的那天早上,外面的阳光也是这么明晃晃地,却又觉得冷。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不紧不慢,凌远正想迈开腿,就看到薄靳言和简瑶焦急地走了出来。
“出事了。”
正想打招呼,他们后面以及楼梯口突然冲出来的警察和薄靳言的一句话,把凌远噎得像是被浇了一头的冰水,懵了。
——
“WHO-ARE-U.”拿着药盘的护士摘下口罩,嘴角露出捕获到猎物的得意微笑,明晃晃的阳光下也让人冷得心里一颤。
李熏然突然张开了微闭的眼睛,乌亮的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眼睛里所有的意识和情绪,都被一点一点的抽离身体,周遭的声音被逐渐减弱,只剩下女人的声音在他的世界里放大着回荡。而他最后的眼神,锁在了护士脖间的十字架上。
……
“你是谁?”
“我……是……”
“你是我的作品。”
……
等凌远他们赶到病房门口时,李熏然拿着手枪,笔直地站在窗前。刚才进入房间为李熏然换药的护士站在他的身后,对着赶来的人,嘴角上扬,笑得无比邪魅。
凌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李熏然。他看不到李熏然的正脸,侧面的轮廓线条坚硬。李熏然是没有表情的,凌远也看不到他的眼睛。拿枪的手节骨分明,扣着扳机,缓缓地向着凌远的方向抬起来。
缓缓地,却没有一点迟疑。甚至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他被催眠术控制了,”薄靳言拧眉开口,“他的意识正在被操控。”
后面的警察不敢对着李队长开枪,一时间方寸大乱。
凌远当然知道这种控制到底有多可怕。就像催眠一样,这种高度受暗示性控制使人在知觉、记忆和行为中都会做出相应的反应。进入催眠状态后,只有催眠师和受术者之间有特殊的单线联系,而受术者在生理功能和心理感受上都会随着催眠师的指引发生变化。这种单线的联系一定要由催眠者中断,或以受术者受到极其强大的外部刺激成功挣脱才能结束,但外部撕扯往往都需要外力在受术者的意识里足够强大,且随着催眠的深入,被外力唤醒的几率会越来越小。
而李熏然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控制,才会极快就进入被催眠的状态,随着催眠师的指令做出动作上和知觉上的反应。
“膨——”
李熏然身后穿着护士服的女人率先对着薄靳言的方向就是一枪,薄靳言一个躲闪,身后的特警队员向着女人的方向想向前冲,女人枪尖一转,抵在了李熏然的腰间,冰冷的枪管反射刺眼的阳光。
“不要!”凌远失控的喊出了声,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在跳,心随着女人枪尖的转动即将蹦出嗓子眼。简瑶随着枪响害怕地尖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随着这瞬间混乱的尖叫和怒喊停下了动作。
“KILLHIM.”女人依旧没有移动枪的位置,枪口已经和李熏然的病服贴在了一起,而他却似乎没有一丝的知觉。她在李熏然的耳边发了两个短促的音节,李熏然突然抬了抬眼,扭头对着薄靳言,面无表情地用指尖扣动扳机,上膛的子弹就这样离开了冰冷的枪管,伴着简瑶的尖叫和呼喊,向薄靳言的方向扑去。
“啊——熏然哥!熏然!”
“砰!”
“砰!砰!”
一时间突然激烈的枪声,凌远身后的警察已经起身冲了出去。然而没走几步,被子弹贯穿的身体连惊呼都来不及就接连倒在了凌远的脚边。女人用李熏然的身体当做掩体,瞬间就往墙角的方向躲去。
凌远觉得自己已经来不及思考了,等他有思考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快地往李熏然方向移动,似乎没有看到枪管一样直直地挺着胸膛向枪口靠。
他想抢下李熏然的手上的枪。
赌一把,或许能够唤醒眼前这个举枪杀人的冰冷的李熏然。
“凌远哥!”简瑶想拽住凌远,但是飞来的子弹让她没有办法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拉着凌远,凌远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根本没有听到简瑶的呼声。薄靳言想护住简瑶,李熏然的枪没有章法的在他身边射击,身前的警察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简瑶躲到了安全门的后面,薄靳言捡起脚边的枪,半蹲着走向凌远和李熏然。
“KILL!”墙角的女人对李熏然下达了最后的指令,“KILLTHEMEN.”
下一秒,李熏然的枪对准了薄靳言和凌远。扳机的声音再次扣响。
“熏然!”凌远高喊,试图将眼前眼神空洞的李熏然唤醒,“李熏然!熏然!”
“我是凌远!熏然!李熏然!”
……
“李熏然?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凌远。”
……
“李熏然!”凌远在离他一臂之远的地方,薄靳言的右臂已经被打伤,血一直在往外流。凌远心里发怵,眼前的李熏然眼神里甚至没有一点的反应和感知,似乎根本就是个不会思考和直立行走的人。凌远的心头逐渐漫上绝望,呼唤李熏然的声音开始染上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