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了?”李熏然瞪着失神的大眼,怔怔地重复着,“走去哪了?”
“因为郝杰的事情,医院被郝杰的叔叔打压了,”张鑫垣也是满心的不忍,只得一字一句地把实情告诉李熏然,“他被派去墨尔本了,也算是避避风头吧。”
李熏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走到玄关的那一刻他好像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就这样坐在了地上。秋天的空气已经微微染着寒意,他觉得有些冷,就用力的抱了抱自己。手机早已经没电,也没有人打扰他。整个世界就像眼前这个大大的房子一样,空旷地只剩他自己一个人。
他们不是第一次吵架了。有一次因为他受伤偷偷在外面包扎,回来露出的绷带边角让凌远逮个正着,凌远大发雷霆,嘭的一下就关门而去。李熏然揉了揉眼睛无措地站在玄关,还是开门想追出去。跟在凌远身后没跑两步,就看到凌远一脸怒气的又翻身向他走回来。还没等李熏然反应过来,自己被揽进了一个还带着热气的怀抱里。
“李熏然,再有下次,我就真的走了。”李熏然难得听到凌远这样小孩子气的话语,噗的一下在凌远的怀里笑了出来,凌远想怒,又被李熏然撒着娇哄着,气就消了一半。街灯下两个人的身影融为一体,凌远把外套罩在李熏然的身上,在他的鹿眼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他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凌远的时候,是他做任务受伤,被歹徒砍到了左臂。本来做他们这行的,受伤什么的是家常便饭了,只剩那次伤得有些厉害,失血让他的脸煞白煞白的。父亲吓得不轻,请院长让一个最好的医生给儿子手术。
“李熏然?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凌远。”
李熏然觉得凌远是他生命里一块温热的玉。对于他这样一个干着危险职业,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的人来说,凌远就是一个护身符一样的存在。因为有凌远,李熏然一直觉得很安心。就好像一盏在汹涌的海洋里会指引他的灯,这样的安心,对李熏然来说实在是太难得可贵。母亲的早逝和父亲的忙碌让他一直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浮萍,努力地往岸边游啊游,想找一个能靠岸的地方。
凌远就是他的岸。曾经李熏然是这么想的。
可是原来,最可靠的岸,也还是会离他而去的。
凌远把李熏然抱进家门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陈设一点都没有变。鞋柜上甚至还留着他曾经穿过的拖鞋。凌远的心五味杂陈,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把李熏然放在沙发上,给他换上了棉拖鞋,又把从医院拿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转身进了浴室烧洗澡水。忙活了一会又急急地去寻离开了视线的李熏然,只看到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他抱着抱枕,站在落地窗前面对着外面零零星星的灯火。
“熏然,”凌远从身后环抱着李熏然,“地上凉,怎么不穿鞋呢?”
李熏然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却没有挣脱开这个怀抱。凌远敏感得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松了松手说:“去洗澡吧?在医院这么多天的,你又最是爱干净的。”
凌远在浴室里放了张木凳子,把李熏然抱了过去,给他脱去鞋袜,又转身进了卧室去拿换洗的衣服。走回浴室的时候,李熏然站在浴室门口,低着头嘴唇微抿。见凌远拿着衣服折返回来,李熏然抬了抬头,攥着凌远怀里的衣服,又把头低了下去。
“熏然?”
凌远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熏然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咬着唇的不放手。半晌,才明白了李熏然的意思。
“你……真的可以自己洗吗?”凌远犹豫不决,却又见着李熏然僵持的样子,只好先妥协地把衣服递给他,“好吧,但是浴室门不要上锁,有什么事就让我进去好吗?”
浴室的门关上了,不过倒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凌远略微松了一口气,坐回沙发,却也一直看向浴室的方向。
以前李熏然受伤或是不舒服的时候,懒懒的不想洗澡,却又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凌远都会帮着他洗个澡,换个衣服再把他裹进被子里休息。有的时候李熏然调皮心起,会趁凌远不注意把他的拖鞋放进浴室,结果不小心弄湿了没法穿,凌远就会气的赤着脚满屋子地追李熏然,让李熏然脱了自己的棉拖鞋给他穿。李熏然本来就精瘦精瘦的,上蹿下跳灵活的像个猴子,每次凌远都追得万分吃力,只能认输得累瘫在沙发上。李熏然一见他瘫在沙发上就会坐在他腿上取笑他老了不中用,每次都激得凌远把李熏然反身压在沙发上,却又被哄了好一番的温存。
最是不舍和美好的,恐怕就是这些数不清的从前了吧。置身在这个熟悉的房子里,回忆一下一下拍打着凌远的神经,一幕一幕很久都没有回忆起来的事情,突然就好像近在咫尺。
“哐啷——”
浴室里传来的声音让凌远回过神,差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浴室门口,凌远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开了门走进去。
烟雾弥漫的浴室还散发着沐浴露清香的味道,骤然升高的温度和蒸汽争前恐后地包围着凌远,好不一会他才看清跌坐在浴室地板上的李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