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明楼抱着阿诚回家,浑身是伤的孩子在住进明公馆的第一夜里发起了高烧,他在明楼怀里烧得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苍白的小拳头攥紧了明楼的衣襟,哭喊着问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母亲为何要打他。
明楼一边擦着他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凑近他的耳朵,呢喃细语。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明楼对那个担惊受怕的孩子说。
“阿诚,他们伤害你,对你施以残忍的殴打,那是他们的过错,你无需自责。而你报复他们的最好手段,就是将自己变得强大,并且活得比他们好,比他们明媚。让他们忌惮,害怕,惶惶不得终日。”
做错事的不是你,那些痛苦和阴暗的记忆,也不该由你来背负。
这句话在年幼的阿诚心里生根发芽,他一直谨记着明楼的教诲,直到自己变成了一棵迎着阳光生长的参天大树。
“只要有人的地方,黑暗就会一直存在,我们无法清除它,但我们能让自己,活在阳光下。”
明楼将阿诚的手指牵到鼻尖,闻着上面淡淡的烟草味。
“阿诚,毁灭你的永远不是敌人,是你自己。”
“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阿诚有些红肿的眼睛亮晶晶的,细纹和血丝爬满了他的整个眼部,却仍然挡不住里面的光。
他曾经无数次在生死线上徘徊,当肺里的空气有出无进时,用来支撑的,始终是这句话。
回首自己辗转崎岖一生,阿诚终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存在,还有希望。
“大哥,这些年里我最自责的,就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自怜自哀,一事无成,以至于让你现在都没能得到平反。”
“是非功过,历史自然有它的定夺。”
正午的阳光晃得明楼有些头晕,他干脆闭上眼,靠在阿诚的肩头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鸟儿的啼鸣。
朗朗乾坤下明楼亲昵的动作让阿诚微微有些窘迫,光秃秃的稻田上一望无际,没有任何物件可以遮挡住他们的身影,这让人很容易便能看见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
“阿诚,放轻松。你是我的爱人,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世界上的任何事明楼都可以伪装,唯独这份爱,他不想再将它埋藏在心里,和阿诚以兄弟关系示人了。
他想告诉所有人,阿诚不仅仅是他的同姓兄弟,亦是爱人,是知己,是他的灵魂伴侣。
“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去国外,领一张结婚证。”
他们这样晦暗不明地过了一辈子,明楼替阿诚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大哥,那两枚戒指,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婚证了。”
阿诚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两枚一模一样的男式戒指完好无损地装在里面,表面被磨得发亮,一看便知道带着它们的人常常将此物把玩于掌心之中。
拿过属于明楼的那只戒指,阿诚小心翼翼地将它套在明楼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是当年在功德林监狱前,阿诚慌乱之中从明楼手里拽下的,如今物归原主,阿诚只觉得心里发酸,湿了眼眶却掉不出眼泪。
“可是我们还差一个婚礼。”
明楼学着阿诚,将另一只戒指重新戴上阿诚枯瘦的手指。
“你忘了?当初在父母和大姐的灵前,我们已经举行过了。”
能得到家人的谅解与祝福,于他们而言,比世界上任何一场盛大的婚礼都更加意义非凡。
阿诚用戴着戒指的手指轻轻摩挲明楼的唇瓣,趁着他愣神,凑过去偷得一个吻。
“为老不尊。”
明楼伸出手对着阿诚虚点几下,笑弯了眼睛。
“都是跟大哥学的。”
阿诚笑得轻松明朗,经过明楼看似无意的几句提点,阿诚觉得自己的心境开朗了不少。
“走吧,现在还能轻松几天,等开了春,地上长出了杂草,可有得忙了。”
阿诚慢吞吞地站起身,再将明楼小心的从地上扶起来,拍干净他身上的枯草,搀着他慢慢往他们的小屋走去。
“等有机会,试着联系一下明台吧,我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