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不敢答应,只推脱道:“是没什么事,但是这样未免过于叨扰明长官了。”
明楼还没有讲话,明台却先一步上来搂了明诚的肩膀,说:“哪里哪里,正好今天家里人聚会,阿诚哥不是也姓明嘛,说不定多少年前大家还是一家人呢,一起来嘛。”他说完又转向明楼:“正好让大姐瞧瞧,大哥连给她订的衣裳都不是自己去取的,没半点诚心,还一天到晚就知道使唤人!”
明诚这才知道原来这件旗袍原是送给明家当家明镜的,倒是他自己想多了。他对明镜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好像是个非常和善的小姐,经常额外给养母一些吃食带回去,养母还没那么疯的时候,这些好吃好喝的大多落进了他的嘴里。以至于现在想起明镜,总觉得有些亲切。
他这么一分心,不免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明台硬拉着向屋里去,这时候再要走,未免太过矫情,只得硬着头皮,随他们去了。
多年未回,明家大宅倒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他记忆中的似乎要黯淡了些,但好像也温润了些,少了那分金碧辉煌的张扬,看上去更像个家。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个旗袍女子,他们三个一进门,就听她用一口带着明显口音的官话抱怨:“哎呀,你们跑哪里去了,主人家一个个没人影,把客人扔在家里像个什么样子嘛!”
她抬头看见明诚,一愣:“这是……”
明诚一见她,便不得不承认血缘的神奇。明镜与她弟弟不同,第一眼看上去并非多么惊艳,与明楼五官也未必多肖似,然而眉目之间的端庄大气,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嘴下一颗痣,笑起来的时候活像个女菩萨。
不过这位女菩萨着实是个狠角色。她年纪轻轻接管了明氏旗下的产业,一个女人家在外抛头露面,却从一开始就没露过半分怯,做事恁得果断决绝,雷厉风行,硬是凭着自己细弱的身板,撑住了整个明氏。到了这个年岁,她已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远的不提,就是最近,只要她不同意汪曼春进门,就敢当着上海经济界所有头头脸脸的面,甩自己的亲弟弟一记耳光。风光强势如明楼,眼见着汪曼春被明镜羞辱得垂泪当场,竟连一个字都不敢为她辩白。明诚虽未亲眼见过,然而这事传遍沪上,没人不晓得明镜是个什么人物。
明台抢先答道:“这是大哥的秘书,阿诚哥。”
明镜的脸却立刻垮下去,不大高兴地对明楼说:“我早就说过,你工作上那些破事不要带到家里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她果然是如传闻中一般爱憎分明的性子,明诚不动声色。明楼被她一斥,有些尴尬,赔笑道:“大姐误会了,是我邀请阿诚来家里做客,顺便帮我取件东西来。”又凑上前去,低声尴尬笑道:“客人在呢,给我留点儿面子吧,大姐。”
他一边讲一边把手中的旗袍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一脸讨好的模样:“我看大姐身上这件衣裳也有些旧了,特地去您最喜欢的那家店订做了一件新的。大姐快试试,合身不合身。”
明镜脸色缓和了些,接过来展开在身上比划了几下,嗔怪道:“还算你有良心。”
这便算是不计较的意思了。明楼悄悄松口气,又听明镜道:“这个款式是不是太时髦了啊,我这个年纪穿合适还不合适啊?”
明楼还没来得及开口,明台就跳上前去勾住明镜的胳膊,笑眯眯道:“哎呀,别瞎操心啦大姐,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随便穿什么都特别好看!我以后还是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交了女朋友呢!”
明镜假意啐了一声,在明台脑门上一指:“就知道胡说八道!多大个人了,整天讲话都没个正经,不像样!”然而眼里的亲昵疼爱之色,却是溢于言表。
明台看出她高兴,趁机说:“哎呀,大姐,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都把阿诚哥给忘了。您不知道,阿诚哥他也姓明,是不是很巧?”
明镜闻言,转过脸去看明诚,这次和缓了些,面上带笑,口中说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巧,我们这个姓可不多见。”她打量片刻,又笑道:“咦,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似的。”
明诚心里“咯噔”一下,又听明楼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真的?原来大姐也有这样的感觉,我第一眼见着阿诚,也觉得看着十分亲切,还以为他是我们家什么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