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楼不再折磨他。明诚的身体温热湿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接他的征讨。他头埋在明楼肩窝里,不让明楼看见他的脸,然而滚烫的气息全烙在明楼的皮肤上。明楼用力顶撞了几下,又腾出手去抚慰他,明诚便全身发抖,呼吸紊乱,再抱不住他,向后仰倒在床上。他闭眼皱眉,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断颤动,声音里带着昭然若揭的吃痛和满足。这番风景着实美好,明楼终于不再绷着,允许自己放纵了一回。
他们都累了,身上全是热汗,皮肤滑腻腻的,相拥在一起互相抚摸和亲吻,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对方的身体好奇地探索了个遍,直到天色渐晚,饿的不行,才起身一路到客厅捡衣服穿。
每天除了对方之外什么也不去想的感觉十分新鲜,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太长又太短,转眼间明镜他们就回来了,又几日上元节已过,烟火味道散去,街上人声渐起——这个年终于是过完了。
明诚甫一上班,竟觉得十分不适应,心下暗叹果然温柔乡是无情刀,最难消受美人恩。不过他口中的“美人”明长官却十分游刃有余,迎来送往一天下来,一丝疲态也不显。
然而面对这办公楼里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些旖旎心思和柔情蜜意根本无法苟且偷生,很快就被磨灭在身不由己和口是心非中了。
上次“樱花”号专列事件中,南田洋子目标明确地将矛头指向了延安方面,明诚怀疑组织里有人叛变,可是没有证据,黎叔也拿不准主意,思来想去,还是冒险联系了眼镜蛇,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很不寻常,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眼镜蛇自身处境危险,足可见如今形势严峻程度。明诚作为除眼镜蛇外党内职务最高的同志,决定暂时保持静默。因此组织上最近风平浪静,所有活动都暂时中止,并无任何行动。特高课和76号也都难得安定了下来。
现在看来,他早该想到这样平静是十分不寻常的,然而也许是这个过于散漫的年节消磨了他们的警惕,无论是他还是明楼,竟都没有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道。
那天晚上明镜去谈生意,明楼赴了汪家的私人宴请,明台去约会,偌大的明家大宅就只剩明诚和阿香。他也不嫌寂寞,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电话响了,阿香在厨房,他就自己去接了。
没料到电话那头是梁仲春。梁仲春一听他声音,立刻道:“出大事啦,阿诚兄弟!”
梁仲春此人惯于大惊小怪,因此明诚一开始并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心上:“出什么事了?”
然而他听着听着,竟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先还阴晴不定,听到后面已是绷紧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梁仲春见他不做声,又急喊两句:“阿诚兄弟?阿诚兄弟,你在听吗?”
明诚强压了心中惊骇,勉力用平静语气道:“……我知道了。”
他不等梁仲春那边反应,立刻挂断电话,瘫坐在沙发里。
今天晚上南田洋子带人捣毁了一处药房,那药房是组织的一个重要的情报交换站,十分隐秘,南田洋子不知从何处得知那边的信息,甚至连76号都没有知会,直接带人去了。这事本是绝密,然而梁仲春神通广大,在特高课里也有眼线,几乎是同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想不通南田洋子为什么会把76号排除在外,因此疑神疑鬼,想从明诚这里套点口风,谁料竟是无意中把这个重要情报泄露给了他。
只是梁仲春并不知道具体细节,明诚甚至来不及思虑,人已经在出门的路上。这个据点对组织来说极为重要,一旦失守,整个上海地下党的通讯都会受到影响。何况现在情况不明,若是还有幸存者,是怎么也要救一救的。
他先想法子通知了黎叔,自己立刻赶去药房,借着夜色掩饰,悄悄接近。只见药房已是人去楼空,唯有家具破碎,墙上尽是弹孔,地上黏糊糊的血和尘土混在一处,已经显出黯淡的褐色来。
明诚心里沉痛,知道自己的同志们怕已是凶多吉少。他又转过一圈,这门店已被人彻底翻过,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此地毕竟危险,他不敢多待,又原路悄悄出去,隐在了夜色里。
他步履匆匆,心急如焚,一不小心与人撞到一处。那人戴一顶男士帽子,身材矮小瘦弱,低声含糊的道了句抱歉,又匆匆走了。明诚眼见这人走远,左右扫视一眼,迅速隐到一条巷子里。
刚刚电光火石间,他手心里被人塞了什么东西,此时借着凉薄月光读了一遍,才知道是黎叔派人送来的消息。
药店被袭击得突然,里面的同志为了销毁文件,耽误了转移的时间,被南田洋子带人包围,虽然英勇抵抗,然而寡不敌众,已经全部牺牲。唯有药店的负责人,今晚出去接收一部秘密电台,人不在药店里,才幸免于难。然而特高课已经获得了关于此人的情报,正在全力追捕他,因此他的处境也是危在旦夕,需要立刻有人接应他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