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道:“据上海饭店那边的人汇报,明楼长官今天傍晚过去,一直在房间里,并没有离开过。”
南田洋子咬牙道:“通知那边,让明楼马上过来!”
明楼来的时候不早不晚,他自己来就算了,后头居然还跟着明诚。
明诚瘦了一圈,脸色不好,走路的步子略有些飘,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分别。
南田洋子见他不由一愣,皮笑肉不笑道:“阿诚先生好些了?”
明诚点一点头,生硬道:“多谢南田课长关心。”
明楼嗤笑一声,话里有话道:“我把他一起带来,万一有什么事,大家也好当面说清楚,南田课长说是不是?”
南田洋子听得他来者不善,便也收了假笑,冷下脸来,道:“场面话就免了吧,明先生随我来。”
她把明楼二人带上楼,拐进一间房间,只见地上躺了两个死人,其中一个被割破了喉咙,血流了满地。墙上一幅画被挪走,露出后面隐藏的保险柜来,柜门大开,里头空空如也。
明楼见此情状,便皱起眉头,露出不悦的模样来。南田洋子看他一眼,心中冷笑,道:“今晚有抗日分子潜入,在楼下安放了炸弹,趁着混乱,窃取了帝国在第三战区的兵力部署,明先生怎么看?”
明楼对明诚使了个眼色,明诚便上前去查看那两具尸体。被割喉的那个伤口平整,且并不深,只是非常精准地划破了大动脉,一击致命,这手法明诚却熟悉,只不动声色,正待去查看另一具尸体,突然觉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一丝微光,悄眼望去,顿时觉得后背尽是冷汗,刺激伤口,一阵刺痛。
明楼不晓得他心里所想,只对南田洋子道:“南田课长处置得当,至于抓捕抗日分子,那是我的职责所在,定会尽力。”
他说到这里,露出欲言又止神色,道:“只是有件事十分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南田洋子并不看他,眼睛望向身前一面镜子,镜中正照出明诚低头拾物的模样,心不在焉道:“明先生有话直说,愿闻其详。”
明楼抬眼望她,只见她眼中露出豺狼般的凶狠来,心中冷笑,嘴里却道:“今天有这么多大人物到场,这些抗日分子既然有本事潜入进来安放爆炸物,为何不闹得更大些,何以只造成一场小骚乱?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打草惊蛇不成?”
南田洋子脸色一凛,终于抬眼去望明楼,明楼似乎并没在意她脸色,只蹙着眉,继续道:“何况他们花了这样大力气,盗走的只是第三战区的兵力部署。这件事情只要一暴露,帝国必然会立即调整布防。这样一来,他们盗走的不过就是废纸而已,顶多争取三五天的时间——恕我直言,这样的行动有什么意义?”
南田洋子竟一时被他问住。她今日诸事缠身,头脑混乱,并没有考虑到这层面上,此时明楼一说,顿时也觉得十分可疑。
却见明楼神色一僵,口中厉声道:“阿诚,过来!”
明诚没料到他这一出,浑身一哆嗦,抬眼望去,眼里竟有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南田洋子闻声也是愣住,转头望去,只见明诚半跪在地上,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又闻明楼道:“手上拿了什么,一并带来。”
明诚急道:“先生!”
明楼喝道:“滚过来!”
南田洋子眼神在他们两个中间转了几转,明楼脸色不豫,明诚却慌张,她不知道明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假笑道:“阿诚先生手上是什么?”
明诚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咬牙抬手,手上握着的,却是一块手表,表面已经碎了,只依稀看得出款式不俗,像是值钱的物件。
明楼见了,先是一愣,后又一笑,冷冷道:“阿诚啊,你是自作聪明,还是真想把我往死路上推?”
明诚面色大变:“先生!”
南田洋子此时插嘴,明知故问:“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认得这表的主人?”
明楼瞥她一眼,冷笑道:“简直不能再认得了——这本是我的东西。”
南田洋子这回是真的变了脸色,她也不过怀疑此事与明楼或明诚有牵扯,因而故意把那块嫌犯掉落的手表留在隐蔽处,只等鱼儿咬钩。明诚果然上当,只是还没高兴片刻,明楼竟先发制人,这样爽快地将嫌疑揽到自己头上,又是何用意?。
明楼抬手,一捞袖口,腕上一块簇新金表,又道:“我前几日去赴周佛海先生的约,喝得多了,清醒后手表便不翼而飞。后来又去重新买了一块,还是曼春帮我挑的款式。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南田课长派人一问便知。”
不需他赘言,南田洋子一使眼色,后头便有人匆匆而去。
明楼冷笑道:“我当时只以为自己酒后失当,不慎丢了。如今看,怕是别有用心之人从那时起便不怀好意,设好了套等着我跳了吧!要不是我今日临时起意,去看了阿诚,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证人众多,他今晚确确实实没迈出过房门一步,这只表此时掉落在现场,便是有人刻意陷害了。
南田洋子脸色铁青,明楼又道:“如此一来,先前说的便解释的通了——那些抗日分子的目标根本不是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而是我。”
“先是有人无中生有地攀咬阿诚,再就是有人明目张胆地陷害我,其中关系,不得不让我有所疑虑。人人都知道阿诚是我左右手,明面上是要对付他,实际上是想置我于死地。他们一计不成,又不知是什么人送出消息,知道我今天晚上预备出席晚宴,提前设下了这一出毒计,非要我的命不可。仔细想想,这些事情,都跟那个地下党的转变者脱不了干系——恕我多嘴一句,敢问您手上的那个所谓的转变者,真的不是地下党派来离间的吗?”
南田洋子皱眉听完,突然脸色大变,对身边人厉声道:“快派人去陆军医院保护藤田芳政长官!许鹤和他就在一间病房!”
她话音未落,就有人匆忙进来,面色仓皇,惊恐道:“南田课长,不好了,藤田芳政长官在医院遇刺了!”
明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笑意,南田洋子嘶声道:“怎么会!许鹤呢!”
来人吞吞吐吐道:“他……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