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将歇未尽,曙光初绽于世界眉头。
长恨一睁开眼就看到,双手合十,朝他拜下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施主可休息的好?”
小和尚的睫毛上,似沾了花露一样,根根分明的带着水汽,一双褐色琉璃瞳,光华流转,盈盈生辉。
他一瞬间是脑袋空白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过往昨日,不忧明日之师,目光所及,即是全心所向,只有那一张平静又为造物主所钟爱的脸庞。
“小和尚,你要去哪里?”长恨尧有兴趣的看着小和尚。
“去悟我的道。”
“你的道是什么?”
小和尚似有困惑,思量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师傅□□,所历者千帆,千帆皆成道。我还没有历过,所以未曾知道。”
小和尚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琉璃目悠悠的望着人,却无一人入眼,缥缈虚无,有种高高在上者的悲悯和轻视。
佛说,众生平等,神爱世人,无论何人,皆为其所爱。可是,一视同仁的爱,本身就是最大的漠视。
长恨微皱了眉,看着小和尚的样子,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暴虐,不想,一丝一毫都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好像,谁都不能在他心里占有一点的地位。
小和尚又转首对长恨笑,天真无邪的样子,显出两个小小梨涡“施主,就此别过。善哉,善哉。有缘再会。”
“长恨,我名长恨。”
“施主,我知道的。”小和尚一如既往的温和。
“叫我长恨。”短暂相处间,一直都表现的,如一个真正的娇养出来的儒雅纤美少年一样的长恨,在名字这上面,似乎异常的执着。
两人还是就此别过了。
长恨看着小和尚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是静静的伫立在两人相拥入眠的大树旁,无声无息,站成了一个追望石的模样,就像是已经站了千千万万年。
万埃之底的血蛟,躺在血池里一动也不动。昏暗混沌中,忽然心脏的位置微微的跳动了下,少顷,跳动越来越有力,一下一下的,生命的迹象。
金山下是一个热闹的城镇,因为背靠金山,奇珍野兽,天材地宝,当地居民都过的颇为富裕。
金玛寺里僧人选拔及其严厉,整个寺里也不过百余人。因此,居民对僧人都十分的尊敬。
阿舍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十分礼貌有加。
停在一个路边的汤铺,胖胖的老板娘十分可亲的给阿舍的水壶里装满了热水,麻利的收拾了一张小桌子,给阿舍端来一碗热汤和刚烤好的饼。
“多谢施主,施主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老板娘看着这个跟自己那个泼猴一样的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加慈爱,“小师傅,不够吃,我再给你加。”
阿舍又谢了谢,才坐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早市慢慢的喧闹起来,蒸腾的人间烟火,马车来往,鸡鸣马嘶。
远远的,一辆看起来十分奢华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跑,带起一片惊呼。马车上坐着一个红衣的女子,那女子极为艰难的勒住马的缰绳,尝试让马不要发狂。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女子焦急的大喊。
马车还是莽撞的向前冲去,正前方是一个刚从巷子里推出来的小摊,上面还坐着一个小娃娃,看到大马冲过来,乐的露出两颗小米牙。
“让开,让开啊,啊!”眼看着马越跑越快,就要撞上小摊,女子惊吓之际,闭上眼,高声尖叫。
然而等了一会,并没有车毁人亡的事情出现,自己还好好的坐在马车上,对面的小娃娃还是咯咯的在小摊上笑着。
女子睁开眼,长舒了一口气。就看到受惊的高头大马前,站了一个人,因为身量不够,只能看到他灰色的袍子和一闪而过绣着血蛟的布鞋。
阿舍站在白马前,一手拈花于胸前,另一手抚摸马首,嘴里念念有词,白马真的很快平静下来,温顺的任一个小孩子抚摸。
红衣女人跳下来,站到阿舍身边,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视线在阿舍和白马之间来回切换,啧啧出声。
“小和尚,你可真有本事。刚才姑奶奶我可是什么招都试过了,都没用。”女子流里流气的拖着自己的下巴,视线在阿舍脸上来回逡巡。
阿舍并未回话,朝着女子出声的方向拜了拜,又回到摊子旁,喝自己未喝完的热汤。
女子注视着阿舍圆睁的褐眸,看对方毫无所动,当下更觉惊奇。一个盲眼的小和尚,轻而易举的止住了自己发狂的雪色。果然,逃出来是正确的决定,外面多好玩。比在围墙深深的亭楼中当一个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可是好玩多了!
想着,女子也做到阿舍身边,十分豪放的要了一碗黄酒,一饮而尽,红色的流云缎轻拂过尘土飞扬的地面,却是一点污迹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