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纪宵犯下什么失败或错误,或是耍任性,池田全都原谅他。对于被母亲留下的纪宵而言,这让他感到安心,却也十分害怕,因为如果换成池田抛弃他,他就再也没地方可去。纪宵有好几次刻意做出试探池田耐性的行为,例如故意摔破碗、说脏话、从皮夹里拿走钱等等,然而,池田还是没对纪宵发脾气,只说一句「不可以做这种事」,完全没有以打骂的方式教训他。
『你是乖孩子喔。』
每次告诫他之后,池田一定会加上这一句话,宛如口头禅一样。
纪宵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如果真是如此,母亲就不会丢下他,所以根本不是那样。
『我是不是被妈妈抛弃了……』
当纪宵低声这么问时,池田会回答「才没有这回事」并紧紧搂住纪宵。平时从事计日的劳动工作的池田身上,总是散发出汗臭味,但这个味道让纪宵十分安心。
『纪,大人有时候会突然想去很远的地方啊。你绝对不是被抛弃,像你这么乖的小孩,妈妈才不会丢下你。她一定会回来的,你先跟我待在一起就好。我不会去别的地方,我保证。乖孩子,好乖……』
这句话如同咒语一般,反复从池田嘴里说出来。
小孩子要是一味得到夸奖与褒扬并非好事。如果纪宵是一般的小孩子,这样的做法可能会宠坏他。然而,当时的纪宵处于没有父亲又遭到母亲抛弃的特殊状况,假使没有人给他全面的肯定,或许他会无法察觉到自身存在的价值吧。
若是否定自己,也就会否定他人。
喜欢自己其实是人类的基本要件,但太过于自恋也有问题就是了。
「……妈妈……」
市朗翻一个身,低声唤着母亲,让纪宵想起自己也有过这种梦呓的夜晚,池田应该也曾帮他盖好被子。是池田让年纪才八岁的纪宵有得吃、能上学,还带他出去玩。可是,他们根本不是亲戚亦不算熟识,仅仅是偶然间相邻的关系。
当初池田绝对不放手任纪宵自生自灭,直到临死之前还守护着他。
然而,纪宵现在却打算弃市朗不顾。
这是理所当然的,依照常理判断就是如此——纪宵这么提醒自己。
『我已经跟他约好了……说我会陪着他。』
智纪说过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
『我不会去别的地方,我保证。』
然后,池田的声音随之交叠在一起。
池田并没有遵守约定,但那是出于不可抗力的因素也无可奈何,因为他过世了。
可是纪宵还活着,智纪也一样。
那么,还是必须履行约定才行。
要凭他们的力量找出市朗的母亲虽然不容易,可是,至少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他们做得到的事。
于是,纪宵拿起手机,找出哲的简讯信箱。
注1日文中「一朗」与「市朗」的发音相同。
第7章
「起因?你是说纪在这里工作的起因吗?」
「对,为什么他会到这边兼差?」
我这么一问,芽吹便数着影印好的文件张数,同时回一句「是我搭讪他的」。
「搭讪?」
「啊,不对,那种情形算是挖角吧。」
「所以是芽吹先生邀他过来的吗?」
「没错没错。」
芽吹竖起那些纸张,在办公桌上轻敲两下对齐纸张边缘,再以夹子固定,最后放在小百合的桌子上。接着,他问一句「要吃什么吗」并走进茶水间。
我正在「芽吹NEGOOFFICE」,现在是下午两点。
今天纪宵不用上班,小百合则到银行办事。从一大早纪宵就打好几通电话给我,但是我都没接。
不是因为还在生气,其实我也懂纪宵那些话的用意。
「中午没吃,现在肚子饿啦,记得还有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