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生疏而客套的托词。
他眯着眼望着对面的大厦,十七楼的灯还亮着,但没有哪个办公室里会有聂旸了。
烟丝很快又烧到了头,他把烟头按灭在扶手上,抽出火柴打算再点一根。
他恍惚间想起很小的时候——他记不清具体是多小了,但大约是在黎瑞还是个脾气温和的教书匠的那个年岁——沈莉会在她不值夜班的每一个睡前,捧着童话书,用温柔悦耳的嗓音给他讲述一个个奇妙的故事。
她说,在寒冷的冬夜,小女孩划亮火柴,许下心愿,于是她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火炉、烤鹅和奶奶。
“嚓”的一声微响,他指尖跳动起蓝色的火焰。
背后仿佛有什么人在轻声叫他,他猛地回过头去,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漫长甬道,昏黄的灯光打在脏兮兮的深红色地毯上。
没有人。
只有风。
17
黎嘉木假都没请地消失了三天,他的手机却竟然十分消停。
这天下午快4点,他才踏入他们所的大门。小卢坐在前台,一见到他就笑眯眯地招呼道:“黎工你来啦!”
黎嘉木点点头,随口问道:“小孙呢?”
小卢做贼似的往四周望了望,这才招手叫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辞职了呗,让刘总的老婆这么一闹,哪儿还待得下去呢……哎黎工,你脸色不好诶,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呢,那天你突然晕倒,把大家都吓坏了,幸好有傅经理开车送你去医……”
黎工摆摆手,没等她说完,拔腿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他把电脑里的项目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和物品也都拾掇了,该扔的扔,该移交的移交。
邻座的同事愕然看着他忙忙碌碌:“小黎,你要辞职?”
黎嘉木一面埋头整理文件,一面“嗯”了一声。
同事张了张嘴,半晌幽幽地叹了一声:“辞了也好,在这破地方每天当年作马的,也挣不了几个钱,还落个一身毛病……”
桌面很快整理得干干净净,在这里工作了四年,竟然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带回家的。
他问同事要了张A4纸,一笔一划写起了辞职信,字迹挺拔有力,是摹了很久字帖才练出来的。三两行写完,他把辞职信交给同事:“麻烦帮我走一下流程吧,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然后他把手揣在衣袋里,像过去的每一个下班一样,就这么走出了写字楼的大门。
夜色很快降临。
头有些疼,黎嘉木吃过药就早早躺进了被窝。
闭眼放空思绪,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毫无睡意。他倏然睁开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
平日里热情似火的油汀不知为何有些消极怠工,黎嘉木伸手摸了摸,火力已经拧到最大,怎么还是半温不热的。
沈莉说,在寒冷的冬夜,小女孩划亮火柴,许下心愿,于是她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火炉。
黎嘉木一刻也难以忍受似的跳下床,从玄关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口袋里掏出火柴。
我只是因为冷,他对自己说。
他抖着手划亮了一根火柴,迫不及待地透过朦胧火光往身边看去,那本该躺着另一个人的床铺上却空荡荡的。火光忽地灭了,黎嘉木惶急地伸手去摸,只摸了一手冰凉。
聂旸是出差了吧,他茫然地想。
不,不是。他说出差三四天,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接着划亮第二根火柴,可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他神思恍惚地出了会儿神,伸手抱住身旁的枕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沈莉说,小女孩划亮了第三根火柴,她看到了奶奶。
火柴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根火柴,他抽出来捏在两指间端详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认不出手里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用的。隔了好半天,他的意识才恢复了一丝清明,闭了闭眼,把火柴靠在磷面上擦燃了。
蓝色的火焰微弱地跳动了几下,伴随着淡淡的焦味化作了一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