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聂旸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擭住了他的心脏,死死揉捏着。黎嘉木抓着胸前衣襟急喘了好几口,想熬过心上那一阵绵长的钝痛,可他握得指节都发白了,痛楚却像是漫无边际的巨浪,怒海狂澜永不停歇,一阵紧接着一阵,把他渺小如蜉蝣的身体深深拍在无望的海底,永生永世也得不到救赎。
胃里的烧灼一层层翻涌上来,迅速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痛如刀绞。黎嘉木使劲佝偻起身子,明明好几天什么也吃不下去,却又控制不住地不停干呕。为了服药勉强咽下的水终于化作泪洇湿了他的眼角。
“聂旸,我胃疼。”
只有风听见了。
他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晚安。”
他喃喃地道。
18
黎嘉木从衣柜顶上搬下来一个24寸行李箱,摊在地上,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收拾了一些东西进去,随后在床边呆坐了片刻,又把这些东西归置回了原位。
他原地发了会儿愣,掏出手机给房东发了条微信,说要退租,这几天就搬走,押金就不要了。
接着,他又坐回床边默默出神,不知想到些什么,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那叠“聂旸”写的纸条,挨个翻了一遍,又放回了抽屉里。
他忙忙叨叨地在小小的一居室里转悠了半天,做了些毫无意义的事,随后揣上火柴和手机就出了门。
天气不错,没下雨也没刮大风,是个十二月难得的晴天。他坐在楼顶天台的护栏上往北边眺望,刚想摸烟,手机就响了。
是个没保存的号码,他想了想,还是接起来了。
“嘉木,你辞职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
“和你没关系。”
黎嘉木轻轻地挂掉通话,随即关闭了手机。
他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本打算抽烟的,把几个口袋翻了个遍,遗憾地发现自己根本忘了带烟出门。
“……可惜了。”
他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火柴盒,擦着了一根。
傅东恒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狗东西,花着我家的钱还敢乱吠!”
他又擦了一根。
沈莉冷冷地扬起下巴:“妈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拖油瓶。”
又擦了一根。
黎瑞醉醺醺的,拿起藤条照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抽打:“一大清早你你号什么丧!”
又擦了一根。
赵孟书把他压在床上:“宝贝儿,腿张开,对,就是这样。你真好看……”
李婧状若疯狂地扑过来,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你这个下三滥的贱人!”
他喃喃地道:“我不是想看这些……”
聂旸两眼通红地望着他:“嘉木,对不起,我妈说如果我还执意和你在一起,她就去死。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手忽然一松,火柴盒卷在风中打着旋儿飘然离去。远处是薄暮冥冥,万家灯火次第亮了起来。
别走——
他身子蓦然前倾,竭力向风中飞舞的火柴盒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