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很漂亮。」北冥觞只这样回应。
「阿觞,怎么了吗?你在生气?」
「没有,我不会对妳生气,飞渊。只是我在想……如果那天我和梦虬孙不在病房的话,师相隔天是不会送花的。他是那种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不要被骗了。」
「那不就代表他很在乎你和梦虬孙的想法吗?这样不好吗?」飞渊马上回答。北冥觞一时顿住。
「我就是觉得他不能信任。」
「为什么?按照你一直以来说的事情,师相对你们所有人都很好啊。」
「他那个人,太难捉摸了……」
飞渊等一下有课,他们原本在行人凉亭里打发时间,但她却忽然站了起来,「阿觞,我请你喝珍珠奶茶。」
「不是要上课吗?」
「我请你喝茶,你告诉我师相的事情吧。来。」
北冥觞无法拒绝飞渊,结果喝完奶茶之后他们又去吃了晚餐,吃完晚餐之后又在学校附近散步,飞渊知道了他们四兄弟小时候养过的所有猎犬的名字,北冥觞也知道飞渊和飞溟小时候在道域养的花猫的名字,那隻猫现在还留在老家。
今天师相还是住在北冥家。伤口没完全好,父亲是不会让师相回公寓去的。「我自己车祸的时候,父亲都没有那么着急。」
「那是因为你受伤的是脚啊,而且师相在家里照顾你,所以伯父才可以放心工作。」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北冥觞的抱怨与飞渊的安慰大会。
「难道这样不奇怪吗……」师相总是在他们家里有一席之地。甚至有自己的房间,除了必要的打扫以外,管家是不进那个房间的,与其他客房的地位截然不同。多年来始终如此。海境不是没有那些闲言闲语,或许父亲从来没有听闻过,或许师相从来不让父亲得知那些传闻,又或许父亲从来不介意。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呢,如果他们是那种关系,为什么不肯向孩子们承认?皇渊叔叔都已经公开承认了。但如果他们不是的话,为什么父亲总是表现出他在乎师相多于在乎自己的儿子?
不知不觉间,飞渊靠在他的肩头上打起盹来。
「飞渊,我送妳回去吧,来。」他付了帐,牵着飞渊离开蛋糕店。她住在校外的女生宿舍,他们走得很慢,北冥觞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牵飞渊的手,飞渊则是想着别的事情。
「……阿觞,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不中听,但是你听了不要生气呀。」
「飞渊,我不会对妳生气。」他温柔而侷促的回答。
「师相在你小时候照顾过你跟你的小弟,然后搬出去了,对吗?」
「是啊,那时候只有我跟华弟。」师相是在父亲再婚时离开的……在那之后才有了缜弟。
「有没有可能,你对他有不信任的感觉,是因为觉得他像你的妈妈一样忽然就离开你们?」
北冥觞不假思索地反驳:「他怎么能和我母亲比呢?」但实际上,师相照顾与陪伴他们家人的时间,比起早逝的母亲多得太多了。北冥觞马上就能够意识到这点。
「当然不一样。可是对小孩子的心情,那种事情没有差别呀。对自己很好的人,像爸爸妈妈一样亲的人,某一天忽然离开了,一定很难过吧……」
北冥觞忽然停下脚步。他什么都没说,看起来也不生气,但飞渊感觉到他的难过。于是她想做就做,踮高脚尖抱了抱对方。
「不要难过了,阿觞。」飞渊拍拍他的背。「世上还有很多对你好的人。有我,有梦虬孙,你的爸爸,还有阿华他们……还有师相。」
北冥觞拘谨地回抱了她一下。「飞渊,妳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嗯……因为要是你不知道的话,如果总有一天师相不再对你好了,你心里一定会比现在更难过的,而且还搞不清楚为什么会难过。」她轻轻戳了戳北冥觞的脸颊,「我不想要你这样喔。」
「……要学会珍惜,是吗?」
飞渊给他一个你真是聪明的微笑,然后摸了摸北冥家大少爷的头,就像他只有五岁似的。
伤口拆线之后,欲星移便搬回自己住处了。虽然被北冥一家子照顾很舒服,就连北冥觞态度都明显友善许多,但师相并不打算让自己习惯那种舒适的生活。人最好不要沉溺在自己不应得到的快乐里。
几个月后,缺舟下山了。他要进城来大学上课,宗教所请他讲一堂唯识论的转识成智,题目订得很长又充满学术性。欲星移本来没有兴趣,但缺舟听说了车祸的事情,在电话里说想见他一面,师相也只能去。
课在午后,讲堂里人还不少,他去的时候有点迟到了,只能坐在最后几排。讲臺上的缺舟停了一两秒,像是知道他来,但并没有看他,又继续讲课。
课后缺舟被围住问了不少问题,然后婉拒应酬,按照计画跟师相去喝茶。后面还有另一堂课要用这间讲堂,又正值下课时间,所以穿堂间人来来去去,缺舟看见抱着书站在墙角的史精忠的时候欲星移还没发现。
修行人只是点头微笑一下,小朋友就自己过来打招唿了。「缺舟大师。欲师叔。」
「我和师相要去喝茶,你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