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你有看见空松吗?”长男在背后叫住了他。小松撑着手臂,正往嘴里送一块饼干,看上去漫不经心。
一松摇了摇头。
“真让人担心啊,雨越下越大了。”椴松同样漫不经心地接话道。
轻松从他的手中抢过了遥控器。
“那就看看天气预报吧,具体也要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椴松发出不满地抗议声。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被轻松转到了天气台,一则临时播报正在播出。
“哇,大海!”十四松兴奋地大叫。
“那不是海,十四松,那是洪水预警啊。”轻松纠正他说。
“由于8点间雨势的突然加剧,堤坝附近的水位已经抬升超过了警戒线,请居民夜间尽量不要外出,时刻关注最新的天气警报情况。”
气象台的播音员小姐以甜美的声音播报了这则新闻。
“堤坝那附近,那不就是十四松经常去打球的地方吗?”小松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哇!厉害诶,那块空地现在都看不见了,全是水,淹到那个位置了真是不妙——”
画面上,水位已经上涨到了手扶栏杆的附近,除了尚还浮在水面上的几座桥以外,两边河岸的中间全是茫茫的河流。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松突然赤脚穿过了所有人,把正吃零食的椴松撞得一个趔趄,碎屑跟着呛进了嗓子眼。没有理会末子剧烈的咳嗽和抱怨,一松二话没说就从轻松的手中抢走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剧。
所有人都望着他,停下了动作。
“发生了什么事吗,一松……?”
“不……什么也没。”一松用干脆到过分的速度回答,“电视太吵了。”
他说完就离开房间,没有进去卧室而是跑向了厕所。
“说吵又不是要睡觉而是去厕所,今天一松在外面喝了酒吗?没闻出味道啊。”
长男说着从门缝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来,走廊里黑洞洞的,窗外雷雨交加,雨越下越大,他打了个哆嗦,有些担忧地望着一松消失的方向。
一松没有消失,他躲进了厕所,在空无一人的窄小空间里关上了灯,趴在马桶的边缘,想要呕吐又吐无可吐,想象中的秽物塞满了他的气管,仿佛正被困在水中憋闷窒息。一松抓着胸口,酸水不断从牙床的缝隙间漏了出来。
“怎么办。”在这种时刻唯一挤进脑海的居然只有这个软弱的问题,连一松自己都无法忍受。
但是到底该怎么办,他该现在立刻出去找空松吗,其他人会知道吗,爸妈会知道吗,如果等他赶到的时候空松已经——
一松捂住了嘴巴,阻止另一波作用力巨大的呕吐反应。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盈满了他的眼睛。
怎么办——这是此刻他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真的希望空松死掉啊。如果空松不在了,如果空松不在了……
猫的事情,也许过个几天就能忘记,下一次也能学着长点记性,但是空松如果从身边消失的话,需要过多长的时间才能忘掉。如果……永远都忘不掉该怎么办。
一松只觉得两腿发软,当天他是怎么离开厕所回到卧室的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其他兄弟已经铺好了床铺。也许有哪个人在熄灯前问过一句“空松今晚不回来了吗?”。一松则什么也没有说,一头就栽倒进了棉被里,他蒙上脑袋,闭上眼睛,黑暗里的一切声音全都不去听。闹钟的滴答也好,窗外的暴雨也好,电台的警报也好,梦里空松不住呼唤他名字的喊声也好,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