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永昼蹲下来,与懵懵懂懂的陆归景、祁云飞两人平视,一手递了一个糖葫芦:
“解决后我就连夜赶回,不曾耽搁。我担心白云间脚下的城池没糖葫芦这种东西,还是在那边买好带回来的。嗯,可能有点化了。”
陆归景很久之后仍会想起那一幕。
落永昼白衣似雪,面具流金,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糖霜微微融化的糖葫芦。
他的背后是也许是几座城池的狂欢,欢呼庆幸他们从即日起可以了结与魔族世世代代的血债,生活在阳光之下,笑容满面。
也一定少不了魔族的憎恨,有他们最肮脏的唾骂,将落永昼视作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斩草除根的眼中钉。
他来的一路上有人间至喜,也有人间至悲。他接过了殷殷的期盼希望,也背负着随时会让他丧命的仇恨怨毒。
然而落永昼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声细语的,笑吟吟的,递给了他们两根糖葫芦。
落永昼杀了几万人,救了远为多的人,几年辛劳,一路奔波,通通被他隐去不说,换作了两根糖葫芦。
后来陆归景方想明白,那是独属于落永昼的温柔关心。
两根糖葫芦里藏着落永昼想说的话:
天下一切有我,你们不用担心。
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这便是落永昼想做的全部。
陆归景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接过糖葫芦咔嚓一咬,冰糖黏糊糊沾了一嘴。
挺甜的,还有点酸。
好吃。
陆归景利落地把糖葫芦给吃完了,等他抬头想要擦擦嘴的时候,才发现祁云飞倨傲负手站在一边,小小年纪板得像个大人。
倘若没有那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木棍被我紧紧攥在手里的话。
落永昼大笑,对祁横断道:“师兄,还好云飞不像你,没那么多死讲究,我喜欢他。”
然后他被祁横断追着满山地打,最后一剑反杀了祁横断。
托落永昼的福,陆归景对修行第一印象不是人魔两族血火烽烟,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不是他们白云间矢志不渝,世代不堕风骨。
是糖葫芦的酸酸甜甜,和一场同门相残。
我一定要教好祁师弟。
陆归景严肃地想。
一定不能让两位师叔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再度重演在自己和祁师弟身上。
他们白云间出去也是要面子的。
可惜很快,陆归景就会发现,他连自己都没管好。
自从落永昼回到白云间后,原本清清冷冷的不孤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要不是他和越霜江呛嘴,要不是他和祁横断拔剑,满山的草木都被落永昼削平了一半。
崔无质永远是不温不火周旋在他们中间打圆场的那一个。
这其实和论道台先生教的东西很不符,在先生口中,修仙之人就该是肃穆而出尘的,一颦一笑都恨不得拿尺子给他们刻着比划出来。
可陆归景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不孤峰。
他在心里暗暗立下愿望。
等他长大后,他也一定要做个像落师叔那样的——
算了,像自己师父那样就很好,看着落师叔他们打打闹闹,出来调停打圆场,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打打闹闹。
陆归景生性本静,终究是做不出来肆意飞扬,调笑不羁的事。
他更愿意看着落永昼他们一群人肆意而为。
落永昼待在不孤峰的那段时日,已经不满足于简简单单地气完越霜江气祁横断,甚至把毒手一块伸到了陆归景与祁云飞的身上。
他教他们上课怎样打盹最自然,不会被先生察觉;教他们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下课堂,带他们去城池里疯玩;甚至还把考前临时抱佛脚的经验一块慷慨奉送。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两人的先生发现了两人种种小心思,气得面皮紫涨把两人叫来训话的时候,陆归景便乖乖地按着落永昼的教导报上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