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原本只是单纯气得面红耳赤,听到落永昼这阴魂不散的三个字后,干脆直接气得连胡子都抖了起来。
陆归景和祁云飞就跑回去,一人扒着落永昼一边衣服问他做了什么才能把先生气成这样。
落永昼笑着摸了两把他们头,口吻很有点恩仇看淡,满不在乎的意思:“我以前在论道台时就是那么干的。先生听到我名字,自然百感交集,如见故人。”
陆归景是个老实孩子,眨巴一下眼睛问他:“小师叔不怕被先生记恨吗?”
落永昼沉思一下:“应该会吧。”
像论道台先生那种老学究,看见落永昼自甘堕落还不够,把人家晚辈给一起祸害了,估计恨不得打爆他头。
“不过不要紧。”他拍拍衣襟起身,“反正先生很早之前就打不过我。天下记恨我的人何其多?不缺一个两个。天下爱我的人更多,更不缺这些记恨我的。”
陆归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落永昼立在他们身前,白衣金面,遮得严严实实,仅有简单两色,却偏偏天上那轮浩浩的旭日也格外偏爱他,往他身上洒遍了一身光明。
容貌于他,已无关紧要。
天下有谁不爱光明?
陆归景回忆起来,才恍然惊觉那已经是遥遥被他甩在身后的年代。
说远不算太远,毕竟对修仙之人来说,两百多年,不过是小半辈子的光阴。
说近也不能算太近。
两百多年前的落永昼不过是个会笑会闹的少年人。两百多年后,如非在故友面前,他便是世人想象中剑圣的高远模样。
如今也许除却落永昼故友外,又多了一人。
穆曦微。
单单冲着这点,陆归景也由衷地盼望穆曦微只是个普通少年,不愿去再多想明镜台之事。
他识趣地收了口:“师叔放心,布阵之人杀我白云间弟子,使明镜台举宗覆灭,手段酷烈。无论如何都容不得他,我定会全力追杀。”
“不要紧。”
落永昼漫不经心屈指弹了一下明烛初光的剑身,弹出长长的一声剑吟,震落了几片竹叶飘落在桌面:
“能瞒过我眼睛,大约是个有点本事的人,我去明镜台遗址看一看,你暂且别动。”
他隔着面具冲陆归景一笑:“优先保你自己的命,否则小景你有个万一,谁来给我垫付我打坏东西的赔偿事宜?”
陆归景:“……”
不用万一,他现在就想昭告天下,然后断了落永昼的账单。
落永昼来到了明镜台遗址。
时空之力着实是种很奇妙的动力,能将明镜台、白云间中人的寿命压缩至无,当然也能让明镜台所属的这片土地随着其中极速的时光流逝变迁成沧海桑田。
落永昼看见的别说是废墟,连残骸都没一片,干干净净,好似这片土地上完全没有起过建筑,他日前所见,仅仅是南柯一梦。
在这种宛如神迹的时空之力下,常理来说,但凡动手的人有心遮掩,落永昼很难寻出蛛丝马迹。
不知是巧合还是布阵之人有意留下,落永昼觑见了一二符纹的隐约刻痕。
“这符纹…老生似乎习惯用这一类。”
如论对谈半生符纹,对其布阵手法的了解,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落永昼。
哪怕谈半生师父在世,多半也就是和落永昼平分秋色。
毕竟他曾经近乎自虐地主动凑上去给谈半生钻研阵道,那几个月的回忆落永昼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会打个哆嗦。
如今瞧见被遗落下来的几个阵纹,思及回忆,落永昼拍了拍手,掸去指尖上沾的一点泥灰,喃喃道:
“想要凭若有似无的几个阵纹,栽赃嫁祸给老生,未免做得也……太弱智了吧。”
倘若真是谈半生动的手,落永昼不信以他心思之缜密,会蠢到在这里自露马脚。
再说,落永昼了解谈半生。
他心里对他师父,对晓星沉的担子负累太大了。
哪怕谈半生是真知道穆曦微身份,也绝不会直接动手灭去整个明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