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绉从东宫回来后,立即安排李管事四处收购粮草,同时派人到京畿各郊县去收粮,一直忙到晚上,亥时方歇。不料刚躺下就被叫了起来,原来是宫里来人了,带来永寿帝的口谕,叫沈绉第二天去上朝听政。
沈绉谢恩后,从腰上解下荷包,对传谕的太监道:“不知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知道您还要回去交差,就不留您喝茶了,这包点心请您路上慢用。”
传旨太监见驸马爷对他毕恭毕敬,说话还用着敬语,顿时受宠若惊,忙弓腰推辞:“小的姓吴,驸马爷太客气了,小的不过是宫中跑腿的,不值得驸马爷如此抬举。”
沈绉正色道:“吴公公何必谦虚?这么晚了还替陛下办如此重要的差事,显然是陛下信赖之人。日后公公高升,还望您给指点迷津呢。”
吴公公推辞不过,接过荷包时手中一沉,心中有数,回去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包金豆子。
送走吴公公,李管事对沈绉道:“公子,刚才来的不过是个传旨的小太监,是不是太……”后半句没说出来。
沈绉一笑,问道:“太小题大做了?”
李管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公子,老爷回江阴之前给您留的钱买粮都用得差不多了,您动静太大,好多粮行都起了疑心,有些店家借口存粮不多,不大肯卖,叫过两天再去,明显是想探探行风,饲机涨价。还有明天,若是继续买粮,银子怕是不够,再说,府里的开支也要钱。”
沈绉想了想,道:“如果粮行要涨价,不妨表明身份,就说驸马为主上分忧,自掏腰包为北疆战士和灾民买粮,如果他们还敢涨价只管记下来报给我。钱不够的话拿我的印鉴去,先打欠条,江阴的银子一到立刻归还。写欠条时叫债主给我写张确认赊欠金额的证明,还钱时两相对照,数额不符的我不认。”
李管事答应后告退,沈绉叫住他:“李管事,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大人物还是市侩小民、地痞无赖,你永远也不知道等你倒霉时,他是能救你,还是会害你。吴公公不过是个被排挤的小太监,他将来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得的那包金豆子足够买他的命几百次,他敢收,未必敢一人独吞,他的直属统领太监,甚至是一殿的领头太监就都会知道,驸马爷探路的手笔都与众不同,没人会跟钱过不去,金豆子会在他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即使一时没什么表示,日后有什么关节肯定会最先想到我。想到我的人多了,其他人遇到与我有关的事时也都会掂量,惹我会不会犯众怒。说不定将来救我的人就在他们中间。”
李管事听完,拱手道:“小的知道了,以后宫中来人一定好好招待。”
沈绉点点头,李管事退下。
四更天时,沈绉被值夜的丫鬟叫醒,穿衣、起床、洗漱、整理仪容,入宫等候早朝。路上遇到不少官员,不管认不认识,沈绉都一一跟他们打招呼。在朱雀门验过腰牌,由禁卫军领着,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到达承乾宫。
魏律,五品以上京官、近侍官、监察御史、谏官须每日上朝,称为常参官;其余品级按一月上朝九次、六次、三次,分别称为九参、六参、三参;外地官员进京述职时才要上朝,称为一年四朝。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是勤奋治国的,魏□□每日都要坐朝听政,后来的皇帝有的隔一天一朝,有的逢三、六、九才上朝,有的五日一朝。永寿帝年轻时也颇勤奋,每天都上朝,自从迷上修仙炼丹,经常几天不上朝,一个月不上朝的记录也有的。不过最近是非常时期,避免不了,每天都升殿议事。
沈绉是初次上朝。被点为探花后,按例应授正七品的翰林编修一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授官就和安平完婚了。驸马只是个称呼名称,无职无权,不像明朝的驸马地位那么高,位比公侯,一品二品大员在街上遇见都要引马侧立,等其先过,三品以下遇到则直接要回避。
朝见的地方在承乾宫太极殿,殿前有翔鸾、栖凤二阁,阁前有钟楼,百官在监察御史的监审下分为文武两班,肃然站立,秩序井然。因沈绉初次上朝,特有掌礼太监奉命来教沈绉朝见的礼仪及站位。
五更时,只听钟鼓响,百官按序依次进入大殿,按位站好。又是几声钟响,鼓乐齐鸣,有声音洪亮的太监拉长声音唱道:“皇帝驾到——跪——”
百官便整齐地跪下了,沈绉偷偷用眼角扫了一下,永寿帝从御门出来,身后跟着举着黄伞盖的力士,举着四团扇的宫女,以及一班随从侍卫,还有太子。
永寿帝升座后,太监又唱道:“叩首——山呼——”百官双手高举至额合拢,口呼“吾皇万岁”躬身叩首,额贴手,手心贴地。
太监接着唱道:“起,再叩首——山呼——”百官直起身,口呼“万岁”再一次叩首贴地。
太监继续唱道:“再起,三叩首——山呼——”百官再直起身,口呼“万万岁”,最后一次叩首贴地。
太监最后唱道:“礼毕——”这事永寿帝开腔:“平身。”百官齐呼:“谢陛下!”这才起身。
整个叩拜的过程庄严而肃穆,沈绉心道:乖乖,是挺气派的,怪不得大家都想当皇帝。
开始奏事后,有大臣抢先表态支持向南方诸郡加赋,听其口音似是南郡之人,不过沈绉在东宫没见过他,正猜测是不是越王一党时,又有不少大臣附和加赋,这时有北方口音的官员出来表示,虽然北方急需救援,不过南方情况也不容乐观,他很感谢南方同僚的一片为国之赤心。
沈绉不自觉地往主位上扫了一眼,正好对上坐在龙案左侧的太子的目光,太子对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