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一阵气血翻涌,喉中一甜,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心底下一阵冰凉,玄天七音留下的内伤又发作了,上次赵佚帮了他,这次呢?心中一乱,又咯出了几口血。他本来虚弱,刚才又撞得头晕眼花,就伏在地上,晕了过去。
赵佚坐了下来,眼光冷冷地停留在他脸上。"把他给我弄醒。"
杜眠风走近,按在顾惜朝头顶上,赵佚却喝止道:"何必还耗费你的真力?这里随便找件东西,也够把他弄醒了。"冷冰冰地道,"把他的手指头给我割开,我看他能有一直晕迷下去这等好福气?"
杜眠风暗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样做会废了他这双手的。"
赵佚笑道:"玄天七音,潜在体内的内劲会把他震得筋骨尽碎,筋脉俱断。你不是一直想要练吗,我不让你练就是为这个。"
陈铭果命人拿了极细的铁锥,对着顾惜朝的指骨,一点点地切了下去。一时间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滋滋作响,连陈铭都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顾惜朝已痛得醒转过来,赵佚道:"把他拉过来。"
待得顾惜朝被拖到他身前,赵佚伸手攥了他手腕,把他手拉到眼前,上面早已血肉模糊,看不分明。赵佚道:"找点盐水来替他洗一下。"
顾惜朝呆了呆,竭力想听清赵佚的话。赵佚见他已痛得有些神志迷糊,顺手在他伤指上运力捏了一把,这一捏痛得顾惜朝又几近晕去。
顾惜朝忽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道:"九五之尊......居然也用这等不入流的法子......皇上,我是......高估你了......随你罢,反正一身骨头也快碎尽了,多一根少一根指头又如何?......"
赵佚见他昏了过去,示意停手,笑道:"我还真少见这等人,怎么倔到了这么傻的地步?"回头命道,"找御医,替他看看手。"
顾惜朝虽然在昏迷之中,仍可听到他全身骨节格格脆响,这就是即将散功的前兆了。赵佚望了他半日,把人揽到怀里,拭了他额上的汗,笑道:"惜朝,我究竟是救你呢,还是不救你?唉,你总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第36章
回了房中,赵佚看着御医替顾惜朝清洗了伤口,道:"且慢上药。"
伸手拉过顾惜朝的手,伤已可见骨。指骨也裂开,好在还不算重。赵佚道:"点灯。"
就着光下,赵佚俯了身细看顾惜朝的伤指,他的脸色,也忽明忽暗地变化不定。最后松了他手,道:"替他好好诊治罢,别落了什么残疾。"
御医躬身道:"皇上放心。"
赵佚点点头,站了起身。"把他制住,别让他伤了自己。"
顾惜朝醒过来时,一动便听到铁链叮当的声音。手足都被锁在床头上,略一动弹,手指剧痛不说,一身骨节更痛。但总算是放了心,这次算又是逃过一劫了。
一个嘿嘿的笑声在头顶响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得这么彻底。不懂韬晦,不懂藏锋,也难怪会成这样。"
顾惜朝切了齿,自齿缝里挤出一个字道:"滚!"
陈铭转了头,吩咐身边小太监道:"端上来。"
顾惜朝只觉得有人捏开自己口在强灌东西,却不是药,浓甜腻人,心中一寒,却吐不出来。直到都被强灌了下去,才咬了牙道:"是什么?"
陈铭笑嘻嘻地道:"你说呢?"把空碗放在一旁,笑道,"做奴才的,自然得为皇上分忧。皇上为你确实也伤了不少神,为治你的伤耗了不少真力。你不知恩图报,还跟他对着干,该是好好侍候他一下。"
顾惜朝气得浑身发颤,已然知道陈铭给自己灌下的是什么药,头脑中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夜已深,已入夏,已听得见蛙鸣的声音。赵佚有些茫然地发现,满池碧叶中,竟已有菡萏初开。忆起那夜满池幻梦空花,刹那间便烟消云散,如今面前的,又开得了几时?
"皇上......"
赵佚也不回身,继续凝望那满池的莲叶,道:"说。"隔了半日还是没听到回应,有些诧异地回了头,见杜眠风一脸窘色地站在面前,不由得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又笑道,"那小家伙又在弄什么鬼了?"
杜眠风窘色更深,道:"这次倒不是他在弄鬼......"
赵佚搁了笔,道:"眠风,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便说。"
杜眠风嗫嚅道:"皇上......您看了便知......"
赵佚起了身,直往回廊走去。推门进了顾惜朝房间,却也站在那里没了言语。半晌,冷冷道:"是谁干的?"
"回皇上,是奴才。"
一个尖尖细细地声音在一侧响起,赵佚淡淡道:"陈铭,你为何对顾惜朝这般过不去?因为听雨么?杀听雨的不是惜朝,而是戚少商。"
陈铭跪地道:"皇上恕罪,奴才对皇上忠心,皇上自知。奴才教了听雨二十年武功,却被这二人给害死。奴才虽是残废之身,但对听雨却是情同父子,皇上自是深知。皇上这般跟他耗着,也耗不出个结果来,奴才斗胆,用了宫中的秘药......"
赵佚脸上木然,却是毫无表情。"我并无意对他用这些,否则......罢了,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顾惜朝手足都被铁链扣住,挣扎辗转,肌肤早已变成了绯红的颜色,似要掐得出水来。赵佚看了他半晌,道:"把看守的人撤远点,别离房间太近了。"
杜眠风道:"皇上?"
赵佚已转了身道:"离太近了,恐怕就会有人明知道是掉脑袋的事,还会求个牡丹花下死罢。他也真不知道进退,今日就让他自己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