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一还很气她吗?」
杨叔赵抬阵,淡淡瞥去一眼。「我气过她吗?」
「……」没有,至少台面上看不出来,他表现得太平静。
但……就是这样才奇怪呀。
依他那么心高气傲的性情,谭嘉珉来这一手,确实狠狠打击了他,他表现得愈平静无事,内心的疙瘩就愈深。
他哥就是那么、那么闷骚的一个人。
不过……还好,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时日久了哥也终会淡忘。
只要余小明那家伙别耍白目在哥面前提起。
朝阳起,又是一天的开始。
日月落,周而复始,日子只剩一成不变的轮回,有时,真不想睁开眼.
杨叔赵盯着天花板,无意识地放空自己。
刚开始那两年,他睡得很少,若是醒得早了,都只能这样数着壁纸的纹路,或是数窗外麻雀叫声等时间流逝,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旁人的正常作息。
后来,渐渐有能力打理简单的生活琐事,不需仰仗旁人协助,花了一点时间,接受了现状,却发现世界依然在运转,而他,已经跟不上运转的速度。
人生的步伐,被困在这小小的、寂寞的轮椅中。
就像那一年的心动,短暂得来不及品尝爱情滋味,便宣告夭折。
她还在往前走,而他,无法同步。
他让自已学会理解、释然,独自咽下所有负面情绪,将那刺心的疼痛与难堪,深埋在记忆底层,永不开启。
一年,又一年,原以为心早已麻木,不再期待、不再渴望。
现在才发现,原来心还没死绝,还是会有渴求,还是会……感到寂寞。
轻叹口气,他坐起身,熟练地将自己由床上移置到轮椅上,进浴室稍作洗漱,离开房门时,男助理已经等在门外,接手将轮椅推往餐厅。
早餐已经准备好,搁置在桌上。
家里请了女管家,每天固定上班八小时,负责洗衣、三餐及打扫等家务琐事,男肋理是方便近身协助他打理日常细节,包括出门接送这一类。
有人问他,为何不请看护?
他不需要,很早很早以前,就不再用看护了,尤其是女性看护。
用完早餐,助理在院前洗车,他坐在窗口,眺看窗外白云。
今天的天,很蓝。
「小李。」他喊了声,助理立刻放下已进入最后打蜡程序的工作,快步奔来。「先生需要出门吗?」
「……没事。」
助理一脸困惑,等待他下一个吩咐。
「算了,你去帮我把报纸拿来。」随意找了个事由打发过去,助理立刻取来报纸,等待着。
「……没事了你忙吧.」
他其实,不见得有什么事,只是想找个人聊聊罢了,即便是说说最近让人丢脸的政治乱象也可以。
今天天空很蓝喔!我们出去走走,晒晒阳光。
耳边,彷佛又响起那道轻快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
如果她在,应该就会这样回应他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几乎没再想起过。
与她在一起那段时间,很自在,甚至让他产生错觉,自己还是自由的,至少心很自由,她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只要有心,没什么能困住他。
可是,很短。
梦醒了。刻意不去回顾,是因为不想面对惆怅。
他没有想到,她还会出现在他面前,勾起那些失落的美好片段,以及来不及实现的冀求。
阿魏说,这些年,他愈来愈寡言,有时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什么也没想,就只是放空;寡言,是因为发现无话可说,不只是对家人,就连对这世界,他都已脱节太久,搭不上他们的话题了。
那种被放逐、被遗落,无边无际的寂寞,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有尽头?
所以,当仲齐提及,是否该考虑找个对象稳定下来?身边有个人照顾他,大家也比较放心,阿魏被公推出来当说客,缠了他两个月,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了。
但其实,他真不想要的事,谁能勉强?潜意识里,他还是有期盼的,仲齐哥怕是也看穿了几分吧?
他想要……有个人陪。
不一定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瑰丽情思,只是平实的相陪,有个人,愿意跟他说说话,在这漫漫无际的人生路上,与他一起走到最后。
沉寂了多年的心湖,再度泛起渴求的涟漪,她怎么想,他已经不在乎了,两个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幻色彩,而是因为身上有对方所渴求的事物。
她想要什么,他还不清楚,但是自己要什么,他很清楚,也确定,她能给。於是,他取来手机,在家人栏位中找到属於弟弟的那支号码,拨出电话才响两声,立刻被接起。
「哥,怎么了?」
「没事。」听出对方刻意压低音量,警觉地问:「你在做什么?」
「开会啊。那不重要啦,你要找弟弟我聊天喔?真是受宠若惊,我就知道我在老哥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一一」
话还没说完,手机被土匪抢走,另一头换成杨仲齐的声音。「叔赵,怎么了?」
「不是什么急事,你们先开会,忙完再拨个电话给我。」
「只是一个小会议,不重要。」即使美国总统在座,都不重要。
几乎所有高级主管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投来,杨仲齐依然面不改色,用唇语说了一一「休息十分钟」后,拿着手机到窗边,接续道:「先说说你的事。」
「只是想跟阿魏要昭明的联络方式。」
两家是姻亲,小堂妹嫁给余家长子之后,阿魏难得找到跟他同一款死人德性的。两人可说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他跟余家并没有那么熟,正确来说,他其实连自己的家人都快要觉得陌生了,除去固定的家族聚会,与亲人的互动都少得可怜.
杨叔魏将耳朵凑过来一起听。「你找小明明要做什么?」
「想请他,帮我约嘉珉。」
「谭嘉珉?」跟他记忆中那个,是同一个?
被二堂哥冷眼扫过来,杨叔魏自知死期将至,很惨地擦擦冷汗,抖着声说:「我、我等等再跟你解释。那那那个……老大,你到底对我这个天真善良可爱又单纯的弟弟有什么不满,要特
地打电话来陷害我……」
他哪知道余小明介绍的人会是那个曾经让哥很难堪的谭嘉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