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会客厅之中,风随云、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正在交谈。
听闻花飞雨的消息,风随云说道:“既然栗谷已经现身扬州,而且杭州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前往扬州吧。”
镜水月说道:“我也正有此意,箫剑任性不但武功高强,还是沈小姐的义父,要是他不肯吐露任何实情,我们实是没有半点办法。”
杨破淡淡地问道:“到了扬州,我们如何对付栗谷呢?”
花飞雨冷冷地说道:“引出他,宰了他。”
风随云站起身来,招呼镜水月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们先收拾行装,我和水月去沈小姐府上道个别。”
来到云栖轩,风随云、镜水月、穆涵懿、楚雪和沈书月在小厅之中喝茶聊天。畅聊了一会儿之后,风随云和镜水月将来意说明。
沈书月叹了口气,说道:“这才刚刚来到杭州几天,你们就又要走了。”
风随云说道:“花兄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事不宜迟,也确实非我们本愿。”
楚雪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又是去扬州打打杀杀吗?”
风随云一愕,苦笑着没有说话。
看着风随云和楚雪的模样,沈书月露出一个浅笑,将楚雪的手握住,对风随云说道:“阿雪可还没跟我待够呢,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很多曲艺方面的事要聊。你要去扬州就去吧,她呢,就现住在我这里了。等你办完了扬州的事,再回来杭州一趟吧。”
风随云眼睛一亮,连忙称谢。
镜水月赶紧将穆涵懿的手攥在手里,说道:“涵懿不通曲艺,还是跟着我比较好。”
看着镜水月紧张的样子,沈书月和楚雪都笑得花枝乱颤。
沈书月笑道:“好,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镜夫人我就不强留了。”
穆涵懿望着镜水月盈盈而笑,眼中满是甜蜜喜悦。
扬帆起航,风随云、花飞雨、杨破和镜水月夫妇再次启程前往扬州。
数日之后,五人到达扬州城。风随云、杨破、镜水月和穆涵懿前往花飞雨的秘密小院,而花飞雨则独自前往扬州分舵。
花飞雨摘下面具,进入扬州分舵,来到辛懿的房中。
看到花飞雨到来,辛懿连忙起身行礼,恭声说道:“圣主。”
花飞雨坐入椅中,说道:“辛老不必多礼,田彧的伤势如何了?”
辛懿说道:“田二当家所受的大多是皮外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花飞雨问道:“近几日来,栗谷有何动作?”
辛懿恭声说道:“栗谷销声匿迹了一段时日后,在祥瑞轩高调亮相,说是因为许武大当家已死,扬州商会不可群龙无首太久,要召开一次行业内大会,推选新的商会会长。”
花飞雨冷冷地说道:“他倒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他定是想要自己当会长吧。”
辛懿说道:“扬州向来富庶,他若是能成功当上扬州商会的会长,百利而无一害。”
花飞雨说道:“以许武的能力,也要在扬州经营近二十载方才可以被同行业的人推举为会长。栗谷初来乍到,如何能成功当选会长?”
辛懿摇头说道:“这也正是属下想不明白的地方,他横看竖看不过三十余岁的模样,且不论能力如何,单单是看资历,是无法与扬州商界的任何一名领袖抗衡的。”
花飞雨沉吟道:“以他目前的处境,却主动召集行业内大会,难道他是要推举其他人不成?”
辛懿脸上显出思考神色,说道:“他巧取豪夺拿下祥瑞轩,业界的口碑向来不好。虽然他自打进入扬州商界以来就到处奔走,积极地拉拢着各方势力,打点着各方面的关系,但是据说效果并不甚好。”
花飞雨问道:“他邀请了多少人参加会议?”
辛懿说道:“‘知味轩’之主石随和‘色香居’之主文全。‘云锦行’之主孟添和‘飞针行’之主侯锦。‘如归楼’之主彭志。因为许大当家已死,所以经营码头的则是我和剩下三家码头之主周行。整个商会的核心成员都邀请了。”
花飞雨奇道:“居然是八人参加会议?”
辛懿苦笑道:“扬州城中的客店生意历来就为‘如归楼’和‘出岫居’两家所分,祥瑞轩的总店经营的乃是钱庄生意,所以栗谷一人其实是代表了两方。”
花飞雨眼中闪过怒意,冷冷地道:“难道这种会议也有人愿意参加吗?”
辛懿苦笑道:“在商言商,只要有利益,怎么会没有人响应呢。更何况这扬州商会的会长一职,代表着广阔人脉和巨大利益。所以栗谷的消息一经放出,短短两三天之内,剩下的六家已经全部作出表态,愿意参加会议,推举新会长。目前,没有表态的只剩我们了。”
花飞雨眉头轻蹙,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许武生前应当和其余六家之主感情不错吧。”
辛懿点头说道:“许武大当家做事公正,待人客气有礼,在扬州商界很受尊敬。”
花飞雨问道:“会议何时举行?”
辛懿说道:“还有五天时间。”
花飞雨沉声说道:“那就劳烦辛老这几日拜访一下其余六家之主了。”
辛懿问道:“圣主的意思是?”
花飞雨眼中精光闪烁,沉声说道:“参加会议,联通其余六家,打压栗谷,最好将祥瑞轩从商会成员名单之中除名。”
辛懿立即脸色一变,说道:“祥瑞轩加入扬州商会足足有三十个年头了,圣主这个提议是不是再稍加斟酌一下?”
花飞雨望着辛懿,缓缓地说道:“祥瑞轩确实是扬州商会的老成员了。但是,那是冯瑾冯老的祥瑞轩,不是栗谷的祥瑞轩。如今冯老父女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辛老不打算为逝者讨回一个公道吗?”
辛懿的脸色再一变,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就依圣主所言。”转而又说道:“如果祥瑞轩被除名,那么就会空出来两个个成员名额。”
花飞雨说道:“不错,但是核心成员的数量却依然是单数。”
辛懿说道:“既然圣主心意已决,那么我即刻准备拜访事宜,多争取一些人。”
花飞雨问道:“辛老有多大把握?”
辛懿说道:“许武大当家在世之时,与石随、文全的交情甚好,拉拢他们二人站在我们这边,应当不成问题。彭志的‘如归楼’则与‘出岫居’形成了竞争关系,如果将‘出岫居’挤出商会,势必会在民间引起强烈反响,对栗谷造成打击,如归楼的生意必然会多起来。”
花飞雨点头说道:“那么彭志就是我们的着力拉拢对象了。”
辛懿点头,继续说道:“周行与我们都是经营码头生意的,历来都有些摩擦,往日里有赖于冯瑾冯老板从中斡旋,只怕是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至于孟添和侯锦,他们二人一向处于中间地带,谁也不得罪,也从来不与任何人结盟,要拉拢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飞雨说道:“虽然不容易,但是不代表不可能。扬州分舵之中应当有能言会道之人,辛老挑几个去吧。”
辛懿恭声说道:“属下遵命。”
四日之后,明月高悬,扬州小院之中,花飞雨正在兴高采烈地和风随云、杨破和镜水月交谈着。
花飞雨兴奋地说道:“出乎意料的顺利,听到我们有意将栗谷除名,石随和文全立即表示会站在我们这一边。那彭志得知能够将栗谷排挤出扬州商会,当场就表示赞成,更是亲自和辛老一起去劝说孟添和侯锦。”
镜水月连忙问道:“结果如何?”
花飞雨笑道:“结果就连一向置身事外的孟添、侯锦也表示不喜栗谷的做事手段,愿意支持我们。目前只剩下经营着扬州剩余三座码头的周行了。”
风随云笑道:“我们有六人,对方只有二人,如何能与我们抗衡?他们大势已去,我已经能够想象到朱素峰那张隐藏在栗谷面具底下的脸会有多难看了,哈哈哈。”
杨破面无表情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么就先让栗谷在生意场上栽个跟头,然后我们再动手取他性命。”
花飞雨冷然一笑,说道:“杨兄所言极是,朱素峰是时候还债了。”
扬州商会会长推举大会终于如期举行,辛懿一早就带着随从出发了,田彧依旧在养伤,花飞雨自得其乐地在扬州分舵之内喝茶作画,等待着祥瑞轩被扬州商会除名的好消息传来。
申时时分,突然一阵躁乱之声传来。
花飞雨心中疑惑,连忙出门察看,见早上跟随辛懿出门的几个随从一脸惊慌地用担架抬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跑进来。
而那躺在担架之上,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的老人,正是辛懿!
花飞雨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问道:“辛老怎么了?”
其中一个随从说道:“辛老不知道为何,在会场之上晕过去了。”
看着辛懿被抬进扬州分舵的医堂,花飞雨多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心中腾起一阵不安之感来。
花飞雨走进医堂,已经有一名医师在为辛懿把脉了。
过了一小会儿,那名医师松开辛懿的手腕,眉头越蹙越紧。花飞雨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辛老的情况如何了?”
那名医师依然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结合脉象来看,应当是急怒攻心所致,我只能先开一副汤剂试试了。毕竟,辛老自己才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者。”
辛懿服药以后继续休息,花飞雨回到自己作画的屋子中,一颗心直往下沉。急怒攻心,何事才能导致辛懿急怒攻心呢?花飞雨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坐在椅中,思绪纷乱,难以理清。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突然那名医师走进来,说道:“圣主,辛老醒过来了。”
这一句话犹如冷水浇头,立即让花飞雨清醒了过来,连忙和医师赶往医堂。
来到辛懿的病榻之前,只见他苍老的面容此刻更加的憔悴,一双眼睛之中,神光涣散。
看到花飞雨到来,辛懿挣扎着想要坐起,花飞雨连忙让他躺下。
辛懿躺在病榻之上,剧烈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说道:“属下,参见圣主。”
花飞雨心头一酸,说道:“辛老不必多礼,还是多多休息吧。”
辛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对那医师和几名服侍他的门众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圣主单独说。”
医师和门众们依言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花飞雨尚未开口说话,辛懿已经从病榻之上翻下来,跪倒在花飞雨面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花飞雨的心再次往下沉去,但是依然扶起辛懿,将他虚弱的躯体抱上病榻,好言安抚道:“辛老不要太难过,我们还有机会的。”
辛懿苍老的面容因为痛苦内疚而扭曲在一起,晶莹的泪水在他脸上的皱纹之中四散流开,哭道:“属下无能,属下无能啊,属下愧对圣主。”
花飞雨轻轻拍着辛懿的肩头,说道:“辛老无须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没能扳倒栗谷就没能扳倒吧,我们并没有太大损失。”
听到这里,辛懿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的愤恨,低沉着嗓子怒吼道:“那帮言而无信的杂碎!那帮言而无信的杂碎!他们,他们居然临场反水!”
然后又回复到那副悲伤内疚的神态,哭泣着道:“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啊。”
花飞雨连忙安慰他道:“辛老不必太过自责,我们尚有机会的。”
辛懿突然大声道:“没有了!没有了!石随、文全、彭志、周行,他们不但站在了栗谷的那边,栗谷为扬州商会的新任会长。还响应栗谷的提议,将我们武弼码头除名!只有,咳咳,只有孟添和侯锦两人没有响应栗谷,但是也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咳咳……”
说着辛懿再次剧烈咳嗽起来,花飞雨则脑子之中“嗡”的一声,眼前忽然黑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恢复光明。
而辛懿的咳嗽声却慢慢小了下去,终不可闻。
花飞雨脑子之中依然一片空白,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取而代之的一片连绵不绝的茫然之色。
过了好半晌,花飞雨艰难地拍了拍辛懿的肩头,说道:“辛老,不要太过难过,没事的。我们重头再来,我们……”
辛懿一动不动,花飞雨突然觉得心中一缩,连忙摇了摇他,发觉他依然没有半丝动静。
“辛老?”花飞雨大惊失色,伸手在辛懿鼻下一探,惊觉这老人已经断了气息。
花飞雨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一脸悲戚地看着病榻之上辛懿的遗体,心如刀绞,直叫他痛得连呼吸都断续了起来。
叫来医师与门众,着他们为辛懿收殓之后,花飞雨在一阵恍惚之中走出了扬州分舵。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花飞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突然一把扯下面具,狠狠地摔在圆桌之上,然后一声怒喝,一掌拍在桌面之上。
只听“嗑嚓”一声,那木制桌面之上裂开数道纹路。
听到声音,风随云、杨破都从屋中出来,看到花飞雨颓唐地以手支撑着身体,头发下垂遮住了他的面容。镜水月则一如往常地带着穆涵懿游玩扬州去了。
他双手紧紧扣住桌面,身躯不停地颤抖,指甲慢慢嵌入木头之中,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豹子。
风随云和杨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们都太了解花飞雨了。花飞雨的心中藏着太多的秘密,如果他自己不说,任何人都休想问出来。
过了半晌,花飞雨颤抖的身躯终于平静下来。他仰起头,眼中迸射出强烈无比的杀意,沉声道:“我要杀了栗谷,为许武和辛懿报仇!”
风随云惊道:“辛懿死了?”
杨破眉头一蹙,脸色暗沉下去,却没有说话。
花飞雨眼中邪异光芒大盛,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杀栗谷,我誓不为人!”
说着,将面具重新戴回,说道:“我去打探消息,水月回来了,让他不要再走动。”
风随云点点头,花飞雨出门离去。
花飞雨离开了小院,来到城南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居,轻轻地以敲击暗号扣响门扉。
屋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口哨声,花飞雨四顾了一下,确认无人之后,翻墙而入。
走进屋中,一个脸带青铜面具的人恭敬行礼,说道:“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