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惟宁有一点让韩冰月心事重重,但那段时间,并没有让她太过虑多思的空档。学校正在把这一度的英语戏剧节开展得轰轰烈烈,她又要编排又要表演,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她给?她们班选的是童话?剧《野天鹅》。为了使哥哥们能?够从野天鹅变回人形而缄口不?言长达七年之久的美丽公主当然?由韩娜扮演,而因为男演员数量和?质量都太有限,韩冰月便把阴险的大巫师改编成意图嫁给?公主的丈夫而蓄意谋害的另一位公主,而这个角色,便由她自己?扮演。
角色和?情节都定下来之后,韩冰月忽然?在心里失笑:看起来倒好像应该是真事儿?一样……只可惜,我没有巫术,也没有那副心肠。
毕竟,在非童话?的世?界里,没有了女一号,也不?一定女二号就能?继替而上,更?何况,我还不?知道?是女n号呢!
演出的当天,演员们都穿上了从外面借来的戏装。韩冰月和?韩娜都穿大蓬蓬摆的曳地公主裙,并请了某位同学的擅长化妆的姐姐来担任化妆师。
为了表现?恶毒公主的性格,化妆师给?韩冰月化的妆颇有些妖艳,浓烈的眼妆,眉毛略略上挑。加上了装饰的韩冰月的脸,美艳不?可方物?,而收腰的公主裙,此时穿在她身?上也刚好合适——或仍稍嫌丰满,却更?有衬足了这一系裙装的效果。
在大礼堂里,大家都席地而坐,坐在文科班旁边的就是沈惟宁他们班。沈惟宁这天也有角色,扮演一个长一脸大络腮胡子的公爵。他们的妆还没化好,他的胡子都没有贴上去。
韩冰月则在自己?班这边走来走去的,手里拿一支眉笔和?一支口红,看哪个演员还需要添一笔眉色或一层唇彩。
灯光慢慢暗下来,演出就要开始了。他们两个班抽到的次序都靠后,所以?还有充分时间准备。韩冰月弯了腰正想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忽然?听见沈惟宁在喊她:“韩冰月,你过来一下!”
韩冰月就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到他身?边去。沈惟宁静静地望着她说:“替我画上胡子吧,好吗?”
韩冰月惊讶:“你的胡子不?用贴的吗?难道?就让我用……眉笔画?”
沈惟宁点头说:“嗯,我不?是主要角色,不?会有人太注意我,画上就可以?了。”
韩冰月尴尬:“我最不?会画东西了,不?如我把眉笔借给?你们班的某个谁,让他来替你画吧。”
沈惟宁仍是静静地、但很坚持地说:“我就要你给?我画。”
这句话?已经让韩冰月无从拒绝,更?何况还有他那带几分忧伤的眼神。她便蹲下来,开始用眉笔在他脸上一粒一粒地点上密密麻麻的胡须。
一边很认真地做这件事情,她一边惴惴不?安地问他:“疼不?疼?要疼就说话?啊。”
沈惟宁柔声说:“一点也不?疼。”
这句话?让韩冰月心里一悸,便大着胆子看了他的眼睛一眼,正迎上他缠绵胶着的目光。她赶紧移开眼神装作没有看见,只一心继续手上的工作。
但自始至终,他紧紧凝望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并不?理会她的躲避。他看见她昏暗灯光下的眸子如同两枚水葡萄一般滟光四射,奸邪的扮相掩盖不?住的,是衬托之下更?显得清纯恬美的面容;而她大大的裙摆流着水滑的光亮铺满一地,她那么姿容优雅地蹲在中?间,真像公主,天女下凡的公主。
这一晚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韩冰月仍是那个在男生中?太受欢迎的女生,不?管这种欢迎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两个人都已对此安心而坦然?。
高三的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韩冰月最后一次去剪男装头,在那次以?后,便开始蓄长发?。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到100斤,再一阵子之后,就会变成90斤,然?后终于稳定,吃多些也不?会怎么胖,吃少些也瘦不?到哪里去。因为身?材不?高,她并不?算很瘦,但是非常匀称,比起曾经那个高竹竿儿?一样的女孩子来说,更?有一种健美的韵味。
她美丽、自信而从容,有着无可限量的前程,无谓在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上抛掷掉大好的花样年华,而她已经在那上面抛掷了足够长久而宝贵的青春,再不?会对不?起自己?曾经以?苦苦乞讨的姿态捧在胸口的那颗心。
而更?为重要的是,她已经几乎肯定,她真的快要把沈晗以?及那段无望的感情都淡忘掉了。相信再给?她一个学期,以?及一个成功的转折,她就会把心思完全转移开,永不?再回头。
而那个成功的转折,自然?是b大法学院。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目标,她已经不?再总是想得起来最初的动机是什么。当一件事情变成习惯,就只要去做就好,并且一定要做到才会觉得舒服。她几乎快要不?记得自己?曾经那么那么地希望成为韩娜,又或者,这种希望已经早就融入了她的血液中?、她所呼吸的空气里,所以?才无从察觉?
她唯一能?察觉的,是希望再做回长发?轻舞裙裾飞扬的那个自己?。
所以?,在她填完志愿,并且曲曲折折却又猝不?及防地得知沈晗也填了b大物?理系的时候,心里只是一种淡淡欢喜胜过淡淡哀愁的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