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回校参加毕业典礼的日子,典礼散后在走廊上遇见初中?的英语老师,正激动万分地祝贺他们完成高中?学业。她随口又问起大家分别填报了什么志愿,听到韩冰月的答案之后,便脱口而出:“前几天收到沈晗寄来的毕业贺卡,说他也填了b大呢,是物?理系。”
沈晗始终是英语老师最得意的门?生,但她并没有希望他填报外语专业。他已令她骄傲到无论他选报什么,她都会由衷地高兴和?支持。
韩冰月和?大家一起陪老师细细谈了一会儿?之后,便适时地离开了。她没有再流泪,甚至连想要流泪的冲动也没有,只是在回家的时候,又找了个借口遣开何瑞芷,使得自己?能?够单独同脑子里源源不?断的杂乱思绪待在一起,不?必和?谁说话?,不?必对谁微笑,并且把车蹬得很慢很慢。
这些年来,很熟悉的这种感觉——我只想不?被打扰。然?而,还是穿过读你的心跳、穿过想你的味道?吗?
她有一些迷惑。没有大惊大奇大悲大喜的感慨,是不?是因为,我一直都认定他会填b大物?理系,因为我本来就知道?会是如此?
但是这一切,明明并非我所能?知道?。韩娜就没有填b大法学院,她的第?一志愿是外国语学院。这毕竟是另一个时空,否则,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里存在的理由。
而我们真的会又在b大重逢么?在那里,他仍是那个沈晗,只是法律系的韩娜,换成了法学院的韩冰月?
但那又能?怎样呢?他会已经忘了韩娜、就像我已经忘了他吗?
即便是那样,如果是那样,我还能?爱他吗?他会爱上我吗?我们还会有在一起的机会吗?
安琪,难道?我又想错了、一切从来都不?曾结束?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安琪,你不?是上帝,但是我所想过的一切,是不?是也早已经够你笑掉了大牙?
——她慢慢地骑着车,慢慢地想着这些漫无边际而没有答案的事情。没有答案或许原就是这些思绪的精彩之处,它使得她能?够漫无止境地想下去,仿佛能?一直想到天荒地老。
而这天,正是个金光潋滟的夏日,沿路上清疏的树影正潜在澄澈的阳光里如一群半透明的轻轻袅袅的小鱼游过她的脸庞,拂得她痒痒的想要打一个喷嚏。
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
不?久之后,韩冰月的思绪当中?很大的一部分就一齐有了答案。
她上了b大法学院,韩娜上了外国语学院,而沈晗因为考分出人意料之外,被调剂到了二本,也是在北京,但远远不?是b大了。
原来是这样……韩冰月听到这个消息时,这样对自己?说。她不?知道?该为他难过、该为自己?难过、还是该为这一切释然?。毕竟,一切似乎简单了很多很多,虽然?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复杂的。
沈惟宁也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不?是能?和?b大齐名的学校,但仍是重点院校,而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也在北京。
b大和?绝大多数大学不?同的一点在于,它的学生不?是大一一进校就接受军训的,而是在大一结束之后大二开始之前才进入这个过程。
因为这样,几乎所有在北京上学的同学都比韩冰月早出发?十到二十天。沈惟宁打电话?来问清楚韩冰月火车票的日期时,语气里很有几分失望:“哦……我本来还以?为咱们可以?一起走的。”
韩冰月则语气轻快:“你先去打前站吧,我在家也赖不?了几天了。”
后来,在韩冰月到校后几乎是第?二天,她们宿舍就有了第?一封来信,是沈惟宁写给?她的。他的信第?一句话?写的是:“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分开十三天了……”
韩冰月拿着那封信,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心如止水,就好像沈惟宁就该这么写似的,更?好像,他们已经是一辈子的老夫老妻,而这样的一句话?他已经对她说了一生,以?至于变得同一切柴米油盐的唠叨一样,平常而自然?,不?值得注意,更?不?值得为之心跳。
而同时,她又想到了三年前,沈晗在她的同学录上写下的,他是第?四十个给?她写同学录的人。这两个男生,都会去数数。她几乎可以?肯定,沈惟宁数数,是因为喜欢她,但沈晗又是因为什么呢?
沈惟宁只需要数到13,容易得多的工作,但那是因为,他不?能?忍受再等到更?长的时间。
沈晗数到了40,需要多得多的耐心,并且在那之前,他或许不?是不?想,只是没有机会,来数这个数。
——韩冰月懊恼地甩甩脑袋,对这又开始泛滥的思绪大喝一声“停!”她已经几乎有些不?耐,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人,居然?还有本事搅得她的脑海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