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生平唯一一次违背了宫主的意思。她觉得,夜之湄一生过得颠沛流离,不该让宫主一个人,孤独地死在摘星崖上。
白敏给玉生烟讲了夜之湄和兰翎的故事,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并非世人传说中的谈婚论嫁和恩爱缠绵,那只不过,是爱恨恩怨中被命运摆布的两个可怜人。
玉生烟想着:若是爱她,便该成全她的坚持。
白敏后来嫁给了新任的武林盟主骆巍,自此,燃灯阁在江湖中主持正义再不是越俎代庖,而是名正言顺。
据说,新盟主非常惧内,自大婚后,明月宫招收新弟子便改了规矩。——男弟子不限年龄,女弟子只收六十岁以上的。
后来,骆巍随夫人一道拜访了她的昔日好友郭小宛一家,骆巍直起了腰杆。他发现他不算惧内,至少,比佟骏要强。再说了,人家佟骏说的对,何为惧内?宠妻无罪!
骆巍一拍大腿,决定与佟家订下一门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了。
玉生烟和兰翎,本来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夜之湄觉得,玉生烟穿着兰翎的花衣裳,却一脸清冷的样子,有点好笑。
“你来便来了,为何还要把自己弄成兰翎的样子?”
玉生烟扯了扯嘴角,有一句话,始终说不出来。因为兰翎,不会再回来了,而他想给她的坚持画一个圆满的句号。千山万水,魂栖何处?就当,兰翎真的回来过。
玉生烟默了许久,掏出一本古老的医书,是从师姐不可说那里得来的。他翻了几下,将医书放在夜之湄的面前。
夜之湄不解地捧起书,看了几行,目光就变得迷离起来。
冰莼草,其实是一种功效强大的毒草。兰翎当时的好转只是暂时的,而服用冰莼草的结果,除了在一开始起死回生般的奇效,还会在后期使人的肌肤快速溃烂,所有脏器快速衰竭……
所以兰翎走了,没有什么鲜花盛开的地方,没有什么西南方的游历,他只是,不愿意让夜之湄看见他死前可怕的样子。圣火宫的第一公子兰翎,他是一个多么爱惜自己容貌的人,他更爱的,是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女子……
她痛苦地蹙着眉心,一口血喷洒在医书上,医书从她的手中跌落。
兰翎,你让我安心地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明白真相,我甚至都不知道,哪里才是你的埋骨之处。
玉生烟幽幽地叹了口气,亦是心中酸涩。他当初听说兰翎的时候,对这位风流公子一腔不屑,没想到,如今自己会弄成兰翎的样子,在摘星崖陪着夜之湄长吁短叹。
他不知该怎样安慰她,起了身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胸前,手在她的后背上默默地为她顺着血气。
好半天,夜之湄闷闷地说:“你已经装作兰翎的样子,陪我喝完了这盏茶,也告诉了我,故事最终的结局。然后呢?你还要继续做兰翎,留在摘星崖吗?”
“若是你喜欢,有何不可?”他执了她“很疼”的手,在唇边轻吻了几下。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若是她喜欢兰翎陪着她,有何不可?若是她喜欢继续等在摘星崖,有何不可?他是谁、他做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她喜欢。
再清高的人,有时也会因为奋不顾身地爱了,而卑微到尘埃里。
后来,夜之湄和玉生烟并没有留在摘星崖上,夜之湄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她要像兰翎当年说的那样,去四处游历,寻找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
她想,万一老天有眼,或许会让她在有生之年的某一天,来到明月夜下的短松岗,看见一个墓碑,碑上,有她一直惦念的名字。那人会安心地长眠,也许,魂魄会去到一个再没有恩怨的地方。
她想做的事,玉生烟从来没有异议,只要,她不再从他身边逃离。
游历的途中,他们会轻松地聊起从前的事情。
玉生烟问她:“当初郑西风和宝袋和尚死的时候,门可都是从里面反锁的,赵剑鸣的门口还有人守着,你是怎么杀掉他们的?”
夜之湄躺在马车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吃柿饼一边解释。
“密室杀人其实很简单,其一,我是忘归楼的老板,我知道哪几个房间有暗门可以进去;其二,郑西风的房间从外面推不开,其实里面门闩并不是插在木槽里,而是直接搁在木槽的上面。我出来的时候放了块冰。”
门里的木槽上方是u型,门闩搁在上面,等冰块一化,它就会落在u型槽里。从门外推不开,大家就以为是从里面锁了。等到破门而入时,门都烂了,哪里还能看出原来的门闩是怎么放着的?
“听说,宝袋和尚在门里牵了一根淬着毒的蛛丝银缕,又在屋内布下奇门阵法,利用桌椅圆凳引发毒针暗器。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避开毒器,破解奇门阵法,把收魂灯挂在他屋里的?”
“这个容易,他在门里放了蛛丝银缕,我走的是窗户啊。至于奇门阵法……”其实前几世也有学过,但是要破解太慢了,来不及。“我没破解,直接拿刀把桌椅圆凳给劈了,再让阿郭给送来一套新的。”
“……”玉生烟早就知道,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宝袋和尚后来是怎么了?没有被下毒下药的症状,却成了那副样子。”
夜之湄笑起来,其实,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宝袋和尚只是过敏了。
她为了对付这三个人,当然事先了解过。习武之人很少生病,但宝袋和尚以前生病看过郎中,后来他嫌人家诊金太贵,对于爱财如命的宝袋和尚来说,简直像割了他的肉。
因为他强行克扣诊金,那郎中也就没告诉他,其实他之所以小病不好,是因为他对连翘有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加入了连翘的方子,他都用不得。
忘归楼中客房里的枕头大多是荞麦枕,黄色的荞麦中掺入黄色的连翘,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夜之湄先迷晕了宝袋和尚,然后悄悄用枯木绝的功夫散了他大半内力。他一觉醒来,发现浑身无力、呼吸困难,长出奇痒无比的红诊,自然心虚害怕。
适当的时候,他又隐约地看见了一张和夜未晞一模一样的脸……
夜之湄说着,笑声清脆。“这样的我,你有没有觉得太坏太狡猾?”
“太坏没关系,太狡猾,着实可恨。”玉生烟吃过她狡猾的亏,想一想便咬牙切齿,他倾身,当真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夜之湄吓了一跳,红着脸推他:“有人呢。”车夫坐在外面,马车门可是不隔音的。
玉生烟淡定地“嗯”了一声,继续亲,唇舌未停,夜之湄打不过他,只能死死憋着,把莺语般的娇吟都吞进肚里,不让自己出声。
人若是打开了欲·望的闸门便关不住,只怪这辈子阴错阳差地,到底是先洞房后拜堂。
前几日夜之湄毒发的时候,玉生烟才告诉她,师姐已经找到了疏解她体内之毒的法子。之前的方子之所以始终不能解决问题,那是因为,原来还需要两味药引子。
那天,白敏在对玉生烟说关于兰翎的事,不可说凑巧听到了三言两语,却是灵光闪现。
血灵珠,那所谓的辟邪圣物,其实是驱毒的!血灵珠的粉末,只需一星半点,便是最佳的药引。
夜之湄惊诧得合不拢嘴,难道说,当初兰望天命人历尽千辛万苦去取血灵珠,是因为他知道血灵珠能克制兰家的毒?
一切答案都随着死人被埋进了黄土,所幸因缘际会,血灵珠刚巧落在了夜之湄的手中。
她问:“你方才说两味药引,除了血灵珠,另一样呢?”
玉生烟俊脸一粉:“师姐说,是内息纯凉的男子,与之……”他眨了眨眼,没说下去。
夜之湄的脸当即便烫得如那晚的红罗软帐一般……
温柔春宵,暖黄的烛火在纱幔上勾勒出一对交颈的鸳鸯。夜之湄终于在玉生烟的怀中知道,即便栉风沐雨,再多荣辱沉浮,她最渴望的,还是与所爱的男子白头偕老,平淡一生。
次日清晨,夜之湄果然觉得神清气爽。她转过脸,看见只着白色中衣的玉生烟侧身撑在她身旁,如墨的青丝铺在枕上,清冷的人也这般撩人心弦。
他用原本搂着纤腰的手去捏她的脉,口中问:“毒散了多少?”
她被笼罩在他的气息里,颊上飞着红晕,说:“不知道。”
于是,他拉着她的腕,稍一用力,将她带到了他的身上。手顺势下滑,又钻进了她柔软的衣里。“那就……多用几次药。我忘了问问师姐,是不是该早中晚,药不歇的才好……”
燥热再次燃烧发酵,夜之湄媚眼如丝,面色酡红,胸口还有几个红痕。玉生烟只要将她衣衫不整地搂在怀里,便有种感觉蹿动得没完没了。
若早知,她的滋味这样好,当年在落霞峰便应先将该做事的事都做了,如今,他不仅要把她欠下的洞房讨回来,还得算上这么多年的利息。
他在她蜿蜒的曲线中攻城掠地,屋内都是越来越重的喘息……
几日来,玉生烟都不放过任何机会,他说:“师姐说了,你应该多静养,多用药。”
“真的吗?”夜之湄有点困惑。
玉生烟绷着脸“嗯”了一声。多静养是不可说交待的,后面半句,是他加的。
夜之湄在颠簸的马车上抗拒着玉生烟淡定的“骚扰”,她柔软美好的身子一扭一扭地,玉生烟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你再动,我真的忍不住了。”
她羞臊地僵住,玉生烟强作镇定地吻了吻,才撑着身子,离了她的唇。
“到了下个村子,咱们就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对着天地拜个堂吧。你若喜欢,咱们还可以请上几个村民,来喝一喝喜酒。”
夜之湄弯了弯杏目,笑露出此生少有的甜美。她郑重地应了声:“好。”
如今,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圣火宫的魔女,也再没有名门正派的小师叔。湄湄和她的夫君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从此山高水远,比翼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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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湄:我还以为药引子应该是魔鬼峰的千年灵芝,不然,你干嘛费那么大劲去摘?
玉生烟:我不过听说是个好东西,摘回来给你当蘑菇吃。
夜之湄:那山崩怎么回事?
玉生烟:是真的有。只不过,山崩的时候我已经拿着千年灵芝跑出二里地了。
本世界完结,欢迎小天使们拿小花花、营养液和霸王票来砸我!刀片什么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