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摆手：“你有身孕，本不宜劳累，回去好生休息。”
皇后神色微黯，旋即露出得体微笑，道：“臣妾告退。”
皇后一去，同有身孕的罗修媛和早就坐不住的敏昳夫人也道乏了，跟着皇后回去。皇帝见如此，便叫散了，莺莺燕燕皆告退散去。
王纳迎上前来，俯下身问道：“皇上，叫高美人等着?”
皇帝站起时有些不稳，淑恬忙伸手架住，自己也趔趄了两步。他摇了摇头，抓过淑恬的手，道：“告诉高美人，朕过几日再去看她。”
王纳看一眼淑恬，小心翼翼道：“可是，方才苏禄宝已经和高美人说……”
皇帝没等王纳说完，便携着淑恬的手往外走。淑恬被皇帝抓着，一时推脱不得，赶紧回头道：“王公公，皇上这样子还是赶紧睡下为好，赶紧送皇上回肃则殿，让太医院熬醒酒汤来。”
王纳一迭声称是，才发现自己忘了应做的分内之事，赶忙去了，手中拂尘不忘狠狠一记抽在身边的跟班儿太监孙令喜身上：“兔崽子，听见小主说什么了吗?还不快去！”
皇帝抓着淑恬的手，用了七八分力气，死死不放，淑恬轻声道：“皇上弄疼嫔妾了。”说罢就要抽开。
皇帝反倒抓得更紧，低声呢喃：“不要走……朕还缺了你……醒酒……”
淑恬从脸颊一直红到脖颈，“皇上今夜累了，该好好休息。”
皇帝转过脸望着淑恬的眼睛，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柔得几乎要化开去：“有你陪着，我才能好好休息。”
淑恬一怔，他竟没有用象征九五之尊身份的“朕”自称。她垂眸，双手合住皇帝的手，柔声道：“嫔妾在这里，陪着皇上就是了。”
皇帝这才安心，轻轻吹着淑恬被捏得泛红的小手，像是爱抚上好的玉器：“疼吗？”
淑恬娇俏浅笑：“皇上一吹就不疼了。”
肃则殿离海晏楼几步之遥，很快就到了。淑恬扶皇帝进寝殿，太医已熬了醒酒汤送来，见皇帝正喝着，便道：“皇上，时候不早，您这酒也醒了，嫔妾先行告退，叫高美人过来侍奉罢。”
皇帝蹙眉，道：“你在嫉妒我方才召高美人侍寝。”
淑恬温柔替皇帝擦净嘴边汤汁，甜笑道：“嫔妾怎敢嫉妒，皇上享齐人之福，该贺喜才是。”
皇帝一把将淑恬拽进怀中，似是有天大的委屈：“恬儿，你说过要陪我，不许食言。”
淑恬轻轻推开皇帝靠近的唇，作出忧虑之色：“这般高妹妹该恨上恬儿了，还是皇上自己惹出的祸事。”
皇帝俯身把淑恬放在榻上，薄唇落在脸颊上轻轻一吻，沉醉道：“明日给些赏赐也便罢了……良辰美景，恬儿舍得与夫君论旁人？”
他的手触而生暖。有一瞬的错觉，仿佛眼前人便是枕畔的夫君，终生的良人，不是坐拥六宫粉黛，随意撷取天下美人的天子。
淑恬在浅吟唱和之余轻声喟叹，夫君，良人，这些于己，都是隔着重重规矩而不能逾越的大不敬之词，能坦然轻笑着说出口的，唯有那关雎殿的主人。
也罢，也罢，有他自谓夫君，笑唤“恬儿”，哪怕只是今夜，便心甘情愿付了一世深情。
哪怕错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