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月缨，妈妈告诉我的名字是‘月光丝带’的意思，她希望我永远像月亮一样皎洁漂亮。但实际上我是在半里亭出生的女孩，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但是我早就已经通过楼里那些姐姐的只言片语联想到了，但是母亲的身份一直是一个秘密，虽然我大概能想到她必定也是楼里的某个姐姐，父亲必定是一个风流浪子。
在我三岁以前一直被妈妈管在她的院子里面，来来回回有很多年轻的姐姐，她们身上都是气味浓郁的香粉，看见我的时候就会笑嘻嘻的凑过来逗弄我，拿些漂亮的小装饰给我，热衷于找色泽漂亮的布料给我做衣服，每当这个时候我的保母莞瑟姑姑就会含笑拒绝，或者选上价值接近的物品返赠，当妈妈忙完回来的时候，她就会细细汇报白日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是我第一次撞见了，每当夜里我突然惊醒的时候，就会看见外堂的火光，她们还在轻声说话。
同样在一个半夜惊醒的夜晚，我听见向来和气的她们竟然争吵了起来，或者说是妈妈和保母单方面的争吵。
“你不可能永远把她护在你的翅膀下面，她迟早该明白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保母的声音很轻，她说话的腔调很温柔：“但是她还小。”
“我知道她小，但是你不要忘记你进来的时候是多大的年纪，酔儿进来的时候又是多大的年纪，你们也不过是比她大了三两岁罢，那个时候你们的性格就已经定型了，我不想让阿缨也步上后尘。”
保母安静了一会儿：“我知道有些娇惯她了，但是我见不得和檀酔相似的脸上流泪，她最后那段时间，我见得太多了。”
妈妈似乎也让保母勾起了伤心事，她只能说道：“我知道你在怨怪我，我也希望阿缨能够脱离这里找到一个好归宿。但是楼里的姑娘就算是清白身子，一旦进来了，日后出去了也不好过。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早些让阿缨明白，早些认命，才是紧要的。”
保母终究被妈妈说服了，而我的心里面升起了好奇心，对小院外面是什么光景越发的想要探究了。于是在一个妈妈忙碌的夜晚，我悄悄在守卫换班的时候溜了出去，没有留意到不远处一扇打开的窗子里面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外面很是热闹，到处都挂着造型别致的灯笼，许许多多的年轻女孩托举着东西来去，到处都是女人的娇笑，有些时候她还能听见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只以为这就是保母曾经说过的灯会。
很快我跟着人群走到最热闹的地方，我在门口探出头，然后看到了经常来逗我玩的姐姐，她站在高高的台上，脸上褪去漫不经心的表情，全是甜美到发腻的笑容，这个时候她是那么的陌生，使劲浑身力气只为了吸引台下那些男人的目光，只为了得到或褒或贬的点评，这个时候他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物件。
我惊诧的倒退，然后被妈妈抓在了怀里。她的面容在明暗的灯影里面闪烁着看不到表情，声音却很温柔，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场景，她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但是她从一个楼里的姑娘成为这楼里面的最大管事，足够让她比莞瑟更加明白这个世界远远比她眼里面的更复杂，也更加残酷。如果月缨只会是无知的少女，那么她也不会这样强硬的要求，但是她是檀酔的女儿，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玉娘就下定决心不要让月缨步下后尘。
我看不懂妈妈的表情，她突然把我抱了起来，从没有这样在外人面前亲热过，然后走进热闹的楼阁里面去，他的脸上全是笑容，在那些男人中间游走，他们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语言，但是留在我印象里面的确实无人表达出的尴尬。
我就在这恍惚中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同样迷迷糊糊的明白了保母还有妈妈他们那些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我没有哭闹，因为被照料的很好的缘故，生的玉雪可爱，在还没有意识到容颜在这个风月场的作用，就用它得到了许多的赏赐，不多，都是些不大的银角子，或是精巧的小首饰。
等到晚些时候，男人们被笑闹的的姐姐们带走的时候，我被妈妈抱回了院子，她的面容全是肃穆的味道，她将已经不断打哈欠的我送回房间里面，就和保母商谈了起来。
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院子里面多了好些皮酥骨懒的女子，他们即便是不施粉黛，却也掩盖不了浑身的风情。当她们或坐或倚靠在一旁，当看见我的时候纷纷齐齐的长舒一口气，然后略熟悉的姐姐就先来轻轻的掐了一把我的脸，满是恣意的笑容是有些吃醋的说道：“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家伙给妈妈吹了多久的枕头风，竟然要我们来教你本事。”
我听了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的一个声音告诉我，让我立即就应了下来，我只是憨憨的笑着，任由她长长的手指，对着我的脸捏来捏去。
很快就有人看不下去了，“流墨，瞧你现在什么样子，竟是吃味了？可不要这样欺负我们的阿缨。”
流墨笑着松了手，她讨饶的笑了下：“瞧你，我不过是捏了几下，就要来抱不平了，什么时候娣娣也能爱怜姐姐几分？”
秋娣才不理会流墨的插科打诨，她认真的看着我的眉眼，然后低声呢喃到：“真像啊......”
剩下的话没人说出口，他们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个个走上前来介绍自己，还有她们过来的目的，我这也才知道一夜过去，我多了一群老师。她们看着好像很没正行的样子，但是她们眉眼里流露出来的轻松，远远比昨夜台上浓妆艳抹的样子要真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