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拈起碎银，笑道：“这银子被铰来铰去的，重量自是不能用手估摸，得用戥子来称。”说着从旁边摸出一把戥子来，将那块碎银子放上去，手一提，嘴里便报数：“恰好一两。若是有剩余，老夫还得回找姑娘。”
他动作极快，在算盘上飞快地拨来拨去，很快的便算出来了，抚着胡子道：“恰好八钱。”
他打开抽屉，从柜子里摸出两串铜板来：“这是找姑娘的钱。”
孙南枝恍然。原来一两白银还可以买挺多物什的。那一万两白银……
她继续虚心求教：“假若一万两白银，都可以买些什么物什？”
一万两白银！这姑娘倒是真够可怜的，竟然叫人诓骗了一万两的白银！老者心疼不已，这一万两白银可是他苦心经营数十载都赚不到的钱啊！
但老者还是细细地替孙南枝计算着：“这一万两白银啊，可值钱了。若是想要在汴京城里繁华的地段置买上一座带铺子的小宅院也是可以的。”
小宅院孙南枝是不感兴趣的。
她继续虚心求教：“那可以买多少羊肉馒头？”
老者又笑了，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若是姑娘家中十数人日日吃羊肉馒头，吃上一辈子也是没有问题的。”这姑娘倒是有趣，用羊肉馒头来作等价物，倒是直观。
原来一万两白银可以买数不清的羊肉馒头啊。
孙南枝十分受教。
拎了那两串铜板，又问老者：“这两串铜板呢？大约可以买多少只羊肉馒头？”
老者笑道：“买四五十只羊肉馒头是没有问题的。”
竟是可以买这么多吗？孙南枝若有所思，那上回，她买羊肉馒头时，给了那摊主一块碎银，也没有等找钱便走了，估计那摊主拿着钱，心中都得道，今儿碰到一个傻姑娘罢。
不得不说，在对于俗务方面，咱们的大师姐竟然又有进步了呢。
孙南枝细细地数了铜板，一串铜板有一百，两串两百，拎着沉甸甸的，揣在怀中与那三只羊肉馒头一道，更显得鼓囊囊的了。
此时老者将红泥小火炉与药罐取出来，用绳子绑得严严实实，见孙南枝正为难，便笑道：“铜板沉甸，姑娘换成二钱的碎银亦可。”
孙南枝脸上虽不显，心中却欢喜。这铜板她拎着自然不算多重，但总觉得怪怪的，还不如银子方便。
老者将铜板换了二钱银子与孙南枝，又笑道：“银钱亦重，姑娘可以将银钱存在银庄中，换成小额的银票，如此又更方便了。”
孙南枝又想起段王爷那一万两银票来了。带着银票，的确方便许多。不过，若是王爷带着一万两白银在身旁，怕是得都走不动道罢。想起王爷冷冷清清，一身高贵的模样，拎着巨大的箱子，倒是怪异。
她十分受教：“多谢。”
老者抚着胡子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孙南枝拎着一干物什走了。
老者正要将面碗收起来，忽而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个人来。
他穿着裘衣，面容清俊，浑身富贵逼人，然而脚却有些跛。
这人唇角含笑道：“朱先生好为人师。”
那老者不慌不忙地拿起碗筷，笑道：“这姑娘纯净得像是不曾受过尘世的污浊，倒是可惜了。”
那人又笑道：“有甚可惜的，人嘛，只要来到了这世上，可不得都受些罪。”
老者不再言。这人向来心思重，说什么都会想多。还是不说为好。
倒是那人跛着脚走了几步，透过缝隙望着外头冷清的夜道：“应当差不多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