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燕高瘦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只道:“好。”
听得段离燕回答,孙南枝没有丝毫激动,只仍旧默然无声地跟在后头。
秦家阿翁颤颤地停了一下脚步,瞧着前面的一男一女。男的冷漠,女的冷清,二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竟然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暗涌着。
秦家阿翁暗暗思忖:这难不成,是所谓的臭味相投?因着二人悬殊的地位,秦家阿翁倒也没敢往男才女貌、金童玉女上面想。段离燕总归是个王爷,将来婚配的女子,不是皇室公主,便是高门大户的嫡女,或是地方大土绅的嫡女。女侍卫……总归是不大能上台面。虽然这女侍卫,容貌怪美的。秦家阿翁琢磨着,忽而眼睛一亮:说不定与自家的七郎,倒是合适……
这么一想,秦家阿翁对孙南枝便多了几分不明意义的关怀。
孙南枝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发觉。
三人晃晃悠悠的出得门,是一道无人的巷子,没有马车,没有人。细细的雪花儿飘着,一朵朵的缀在乌黑的发髻上。
段离燕丝毫不客气,吩咐孙南枝:“你到天下居的大门去,寻一个叫做裘三的跑腿,让他雇一辆马车来。那裘三,长得极瘦,衣衫褴褛,应是十分好认。”
孙南枝没有即刻动弹,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段离燕。隔着面幂,孙南枝不省得段王爷有没有看见她的神情。
段离燕没有反应。
孙南枝不得不开口:“王爷,钱。”
段离燕恍然,面幂下的俊脸有些热。幸好有面幂挡着。幸好孙南枝是个比他还寡言的侍卫。幸好,今儿他带钱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分外精致的荷包来。荷包精致,上头用金线绣着一株盛开的玉兰花,这是一个值钱的荷包。荷包沉甸甸的,很重手。
王爷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头分外圆润。
不过,孙南枝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只荷包上。
里头,会有多少数目呢?
跑腿那些事儿,向来是小战做的,她还没有做过。也是怪哉,为何这王爷,不要小战做心腹呢?小战功夫虽比她弱一点,但还是十分堪用的。
敛回心神,她接过荷包时,荷包还带着一丝温热,与一丝清爽的好闻的味道。
王爷身上的物品,不似他的气质那般,总是冷冰冰的。
孙南枝接过钱,脚尖一顿,极快的消失了。巷子里只留下秦家阿翁与段离燕。
段离燕没有说话,秦家阿翁也不敢开口。幸好段王爷还戴着面幂,倒是减少了一丝尴尬。秦家阿翁缩在一旁,尽量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冬风瑟瑟,王爷的话语随着风吹过来:“书信何在?”
孙南枝揣着那只荷包,以及三只羊肉馒头,来到天下居的大门。
虽然才清晨,天上还飘着细小的雪花,天下居的门口已然挤满了排队的豪车。好些个门童、高级侍从正恭恭敬敬地将贵人们迎下车。
一时之间,各式各样的脂粉味浮动,搔得孙南枝的鼻头有些痒。
她忍住了,面无表情地搜寻着段王爷口中的裘三。
这天下居的门口,人人皆穿得干干净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应是不难寻。
此时又是清晨,按照段王爷的描述,那人应当还没有用早饭,大约是在……
不知是哪家食肆在烙饼,面皮被烙烫的香味随风飞扬。这家食肆定然在饼中加了蜂蜜,香得勾人馋虫。
孙南枝朝下风处看去,果不其然,一个人瘦仃仃的,畏缩在角落里,正闭着双眼使劲儿地嗅着,他披在外面的一件袍子虽然打上了补丁,但仍旧阻挡不住布料的逐渐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