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个侍女,而是指着那地上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女子,大声道:“来人!把恬妃绑上刑架!今晚处死!”
“处死”二字说出口时,所有人都心中默叹,在为这对母女的不幸遭遇感到痛心……
当然,除了皇后。
恬妃被两个壮汉粗手粗脚地抬了起来,往刑场中央的那玄色的“十”字刑架走去……而那地上笑着的婴儿,却无人理会。
……
这个可怜的女子被重重甩在了刑架上,并被用铁链死死拴在了上面。
她凌乱的发丝被四面八方的大风刮得八面横飞,一张原本倾国倾城的容颜在此刻全无血色,给人的感觉只有死气、惧怕……
皇后远远看着。也不知由来得心里发慌。
不!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推迟下去,恐怕她就要疯掉了!
于是。她坚决地下令道:“放蛇!”
闻言,一个壮汉拖着一个蠕动的麻袋提上了刑架旁,随后,他解开绳子便飞奔似地逃了开去……
麻袋里,五颜六色、色彩绚丽的毒蛇从中向水一样向外涌了出来,它们吐着又长又细的红芯子,带着嗜血的光芒扭动着身体爬向刑架上奄奄一息的虚弱女子……
毒蛇们欢快地缠上了她的身体狠狠撕咬着她的血肉,刹那间,鲜血淋漓、血肉翻卷,令人不敢直视……
但奇怪的是,那沉黑沉黑的刑架之上,竟与那诡异的女婴一样,没有一丁点声音发出,取而代之的,只有漫漫长夜的无尽狂风与那些嗜血禽兽发出的“嘶嘶”声。
难道她……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深黑蟒袍、眉目如星的七八岁大的少年,顶着这长夜寒风朝这边淡然走来……
他点步轻轻,走过的雪地里只留下了一排浅浅的脚印,他微微抬目望了一眼那辽阔的刑场,又转头走向了皇后。
少年弯身一躬,道:“给母后请安。”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不耐烦,似是没料到这时竟还有这么一个孩子来这儿,便呵斥道:“本宫让你出来了吗?这么冷的天出来受冻了怎么办?快回去!”
少年嘴唇未开,众人却被一道闪电与雷鸣吓破了胆,随即便听见那刑场中央的女子放声狂笑,众人齐齐抬眼看去……
只见那女子因毒蛇的毒素入侵而双唇变成了紫黑色,在闪电的白光之下如同鬼魅一般,她仰头狂笑着,也不去理会自己身上挂着的毒蛇,而是睁着大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远处的皇后,字字诅咒:“恶妇!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哈哈哈哈——下一个——就是你——”
正在众人毛骨悚然的时候,一道细细的黑影掠过长空,直直逼向那女子!
“噗——”
一口黑血自那女子口中喷出,她垂下了头颅,永远以这样的姿势,定格在了那里。
下一个……下一个……
是自己?怎么可能?!
皇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女子被血水染红的胸前,多了一支黑色的利箭!
他们都下意识转过头,却看到那少年手里犹自拿着一张弓,神色却如常……
原来,是他张弓搭箭杀了恬妃。
众人目瞪口呆,看他云淡风轻地张口道:“此女出言不逊,言行不恭,对母后不敬,该杀!”
简短精炼、狠戾肃杀!
少年眼中的阴霾却更加浓重了……
皇后呆呆愣在那里,一时对变化多端的发生的一系列事反应不过来,脑中还回荡着那地狱般的诅咒:
“恶妇!你不得好死!”
“下一个,就是你——”
“哈哈哈哈……”
她心慌得竟微微眩晕了一下,随即却又被冷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她眯了眯眼,望向那女子……
已死了。
“母后,您没事吧?”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志。
皇后看向他,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惊愕,似是想不到这么年幼的孩子竟然出手如此狠厉决绝,一箭便杀了那令自己日夜难安的狐媚女子……
半晌,她竟笑了,然后道:“好!很好!现在杀了那狐媚子生的妖女!来人!把那孩子抱过来!”
侍卫们听话地将婴儿抱了过来。
皇后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另一只手拦截了下来。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是那个肤色如雪、眉目如星的俊秀少年,他神色淡然,不急不慢地开口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而已,这点小事儿怎能劳烦母后您亲自动手呢?让儿臣来就好了。”
皇后本来还犹豫着,但想到他方才的杀伐果断与狠辣决断,便放心地松开了手,冷冷道:“别让本宫失望!”
其实,她的内心早已颤抖——这么个妖女!这么个不祥之物!这么个煞星!她永远都不想再碰一下!
“请母后放心。”
说完,少年轻轻抱着怀中的女孩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确定无人能看到他动作时,他微微低下头,将冰凉的手指探向她细嫩的脖颈……
女孩原本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怔怔望向他幽深的双眸之中,夹杂着无知、喜悦……
他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女孩睁着那金黄色的眼睛,光芒流转,对他毫无恶意地、幼稚天真地咧嘴一笑……他的手指正按在她颈项上最脆弱的那个位置,只要他轻轻用力一按一扭,那么这世间再无这个女孩……
……
良久,当众人怀疑他是否也被这个妖女迷惑时,他霍然转过身子,徐徐一笑,将手中的女婴双手奉上,并道:“妖女已死,还请母后明察。”
皇后不敢去接,只抬手示意身边的一个侍女上前检查。
每个在场的人都被吓得惊魂未定,那个侍女也是如此,所以,她上前迈了一小步,闭着眼睛紧张颤抖地将手指够到婴儿的鼻子跟前……
……没有呼吸……
……真的……死了……?
不等已经僵在原地的侍女说话,少年却笑得森凉,凉得似乎比这长夜漫漫更入骨三分,他慢慢道:“儿臣办事,母后难道还信不过?”
他刻意将“信不过”三个字咬重了几分,令当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皇后……
皇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
她强行扯出一抹冷笑,声音放低了几分:“母后怎会不信你呢?那既然这个妖女已经死了,便扔到乱葬岗吧。”
少年听后,神色黯淡了几分,却吐出了两个字:“遵命。”
……
冷风似刀,割在了少年的脸上,却深深痛在他的心上。他似是有心有急事一般,小心翼翼抱着怀中的襁褓迎着寒风大步向前走着,方向——乱葬岗。
所有人,包括皇后在内都唯恐避之不及,都各自回宫歇息了。
雪花拂过他的发丝,又落在地上,再被他轻轻踏过,柔若无声。
寒风刮过他细嫩的脸颊,一道又一道,如同刀割一样狠厉,他却全然不顾,更加弯身裹紧了怀中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