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平静:“那样,我就失败了。我不要死,只能回去。陵安王会得到执吾剑,两族的大战早在数十年前就发动了。”
魏从容好容易才问道:“你不告别,就走了,这个谜团,困扰了我这么多年。”他仿佛终于要说些真心话了:“时不时地,我想着你的身份,但记忆总是模糊,叫我抓不住——你是故意的吗?”
“是,你不必要记得我,这是一件我求你办的事。”
“你!”魏从容面对着这依然惊艳的面容,却没有了初见时的动容:“只是一件事情?星露神女,你可是交付了你自己,还有她——”魏从容指着花汀:“这些年,你们为什么谁也不告诉她?”
“原来是你为这件事而生气。”伊灵君柔声道:“那么执吾剑的事情呢?这件事难道不才是真正的大事?”
魏从容冷笑:“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小,执吾剑的事情大……”
他的话被伊灵君截断了,她冷静地道:“哦?你要责难我?凭什么?难道我不偷取执吾剑,不把它交给你,两族开战,你就安心了么?还有,我辜负了她,欺瞒了你,但是,我自己不也成了沦落人?”
她解开衣衫,任由轻薄的纱衣落下去,露出身体的全貌:这具身体上,没有女子的纤柔白皙,反而长满了鱼一般的鳞片,苔藓一般的绒毛。鳞片和绒毛交错生长,让她的身体看上去像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魏从容:“但是就算是你把执吾剑给我,又怎样?两族之间的大战照样爆发了,你只不过是将大战推后了罢了!”说出这话,魏从容后悔了:是,她没能永远地阻止战争,但是谁能办到?他非但不称赞她的勇气,反而将战争责怪到她头上,简直不像样!这么想着,魏从容的眼神逐渐柔和,他垂下眼帘:“对不起。”
伊灵君冷冷地看着魏从容神态的变化,没有任何表示,她似乎料到了魏从容接下来的任何职责都对她构不成威胁。她伸长手臂,像是索取,继续着自己的申斥,她似乎要把以往的一切不甘说出来:“我当不成神女,陵安便失去了神女。我接受王的惩罚,被关在这里。”
伊难噙着冷笑:“呵,不把你关起来,迟早有一天陵安人会发现你的一样。你的星露被分走一半,终究要变成异常的样子。难道,你想让每个陵安人都知道你背叛陵安的行为吗?”
他说到气头上,大声责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做?陵安是你的家,你是我的女儿,是星露神女,你为什么不为陵安做事,反而去为他们做事?”
“他们?他们是说神师么?”伊灵君笑着回答:“我为陵安计,但我是神女,直接勾连的是造化神,因此,我不必听任你的全部。但是,我并不是为他们做事,我们都身为造化神的子弟,地位是平等的,我也不必听他们的。”
伊灵君瞪着伊难的眼睛:“陵安王,我的父亲,你把我关起来,无非是听信了那些传说,说失去星露的神女会变得异常,因此要被关在这里,让天母山的冰水看守她们不配得的残存的星露之力。但是,你不知道,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被关在这里,日日接受水的折磨。”
“你怎么证明是因为这水?”
“陵安王,如果你认为我已经变成这样还有意诓骗你,那么你大可不必相信。因为我确实无法证明。”
“我的手脚被束缚了,动弹不了,水浇注在我身上,浸泡我,冲洗我,我想逃走,但这里是它的天地,我无处可逃,逐渐地,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化还将持续,直到最后……”
“最后怎样?”魏从容追着问。
伊灵君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最后,我会变得像这山里的一株小草,一朵花,一块冰,但也可能变成泥土,尘埃。”变成散碎的,解体的东西,就像贺留心变成光芒,洒落无痕。
魏从容愣愣地望着她,眼中的一丝怒气不见了:她所做的,所得的,堪比一个神师,甚至多于一个神师。他的思想忽然飘乎了:那么他以后会变成什么?云机呢?一抹流云么?一片雾霭么?
玉孤台虚弱但锐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这水既然让你变成这模样,最后为何帮助你?”
伊灵君转身与他对视,看到他盲的眼,惊讶了一下,她说:“你的灵明并不是最强,却能动用到最大,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心思感官却更加敏锐。”
玉孤台漠然。伊灵君笑了:“我的躯体在水中经历大难,几乎腐朽,算是死了一回,这水中,可都是我了。”
魏从容听了,想到自己方才在水中经历了一遭,不由觉得异样。
伊灵君继续道:“既然我在水中炼,那么久而久之,我就把这里的水驯化了,让他听得懂我的话。”
“你把水驯化了,”伊难忍不住插嘴:“你受水的折磨,却把水驯化了,这是什么道理?”
伊灵君丝毫不觉得奇怪:“陵安人来到西方,最初不也想着将这里改造的东方一个样,当这里的主人,但是最后呢?还不是被西方的风物驯服了,让着大山大河当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