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清晨的夜晚,墨汁一样的黑吞噬了人的恐惧,成长得越发茁壮,也使人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花汀有一瞬间的窒息,接着便如被救起的溺水者一样,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愉悦。她贪婪地洗了几口气,胸口闭塞的感觉渐渐消退,头疼的痛苦却浮出水面。撕裂一样的疼痛一直潜藏着,只待她稍一庆幸,便来给予她沉重的打击。
花汀呻吟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却已经与昨夜大不相同。
弥漫着雾气的树林已然不见,令她崩溃的夜色也已退去,太阳升起,万千魂魄斐然的光芒照射大地,气象万千。他们的东方有一条水流平稳的大河,阳光打在河上,被河水绞成了光流,浩浩荡荡地向南流去,撞到岸边陆地,心平气和地默默溢了开去。天光有些充胀,天地间一时洋溢满了令人喜悦的光芒。
周遭景色如此美丽,令花汀几乎忘了自身的处境。待她回过神来,向身边看去时,心又如石头一样沉了底。她的身体缠在一张大网中,织网的烂毛絮把她的身子勒得生疼。网裹得死死的,两头各打一个结,穿在一根竹竿上。竹竿两边各一个挑手:两人都是面色黝黑,眉骨高耸,眉目粗糙,骨骼宽大,身体高壮,粗手大脚,形象十分凶恶,偶尔低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想笑,但只露出一口参差的牙齿,就像嗜血的野兽。
花汀心下泛凉,打了个冷战。
有人轻声叫她的名字,是魏从容。
花汀惊喜地扭头,看到了后面几步之外的魏从容。他的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有两个肥胖短小却神情精悍的人押解着他。魏从容向花汀眨眨眼:“这一觉睡的怎么样?”花汀听他这当口还能开得出玩笑,着实松了口气。
她问:“我们这是在哪里?”丑陋的人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有魏从容回答道:“我们在沿百绘河北上,向洪芸平原前进。”
“洪芸平原?”花汀吃惊的连身上的疼都忘了:“去那里做什么?”
魏从容眯起眼:“这些朋友想请我们去坐一坐。”
花汀崩溃道:“为什么?他们是什么人?”
魏从容呵呵一笑:“看他们这听不懂通俗语的样子,不难猜出他们正是伏苦人。”
伏苦人。花汀从没有见过伏苦人,时而听族人讲起过,对这些据说是后土最后出生,且是从地下出生的人们没有什么好感。
“傩亚人不是要北上与伏苦人贸易么?为什么伏苦人会劫走傩亚队伍中的人?”这一点,花汀实在想不通。
魏从容啧啧道:“贸易是真的,但贸易背后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比如说这一件——傩亚与伏苦之间的确有贸易约定,但这并不妨碍伏苦人先派出一支队伍打探一下傩亚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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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北方的大平原中,没有什么人比伏苦人更了解怎么隐藏自己,他们可以做到既打探到消息,又不让傩亚人发现,避免两族间不必要的争端。依我看,我们昨晚的行动一定从头到尾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见我们要逃跑,这才一举将我们抓了起来。”
他一番精彩的推断令花汀目瞪口呆:“那么,那么傩亚人呢?他们为什么不继续盯着傩亚人了?”
魏从容耸耸肩:“自然还有人盯着傩亚人,运送我们的只不过是伏苦探子中的一部分。”花汀看看四周个个凶恶的非比寻常的伏苦人,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隐藏的。
这些伏苦人听着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偏偏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恶声恶气地用伏苦语言警告道:“不许说话了,再说话打你们老大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