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孤台知道自己的血混入了小玉瓶中,而瓶中的血势必会被用在战争中作为要挟的筹码,这一点他无法改变。要想让魏从容战前的行动天衣无缝,唯一的办法就是禁锢自己,不让自己出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玉孤台命令陵安人取来铁链,用最强硬的态度让他们将自己绑在帐篷中,并吩咐无论发生什情况,都不要为自己松绑。
当鲜血融入执吾,即便是玉孤台眼光也不可抑制地涣散开来,他的神思与身体不再属于他了。他开始挣扎,不受控制地怒吼,灵明还在,被他的怒火搅起了翻天覆地的能量。军营之外的河水暴涨,来回反复,跌宕不已,平整松软的河床被它冲出了乱七八糟的深沟。铁链哗啦啦直响,回荡着暴虐的回音,稳稳当当的帐篷在玉孤台剧增的力量之下左摇右晃,几乎倾覆。
留下守备的陵安人满头大汗地看着,由于玉孤台的命令而不敢上前,又出于责任而想要挽救。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玉孤台说的“任何情况”的例外情况,只有眼巴巴看着,期待这个忽然狂魔的人自己恢复平静。
但疯魔一旦有了魔性,便不可能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帐篷被掀翻了,一个红白相间的人影孤零零站在原本帐篷的地方。玄黑的铁链仍然锁着他,手腕上的血把雪白的衣服染红;他心口上方一点的地方衣服也变成了红色,几乎有些发黑,那时血液凝固的地方。急湍的河水终于忍受不了河床的束缚,全部挣脱出来,陵安的军营瞬间被淹没掉一半。
四处都是猝不及防被大水袭击的将士,马的嘶鸣声伴着马蹄踏水的迸溅声乱作一团,不少人忙着从帐篷中抢救食物和地图,连看着玉孤台的将士都走掉了一多半——玉孤台不可挽回,不如读花些时间在可以挽回的东西上。
就在他们放松了对玉孤台的警惕的时候,后者勒住了一匹狂奔中的战马,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一杆银枪。勒马并不费力,几乎是他说一句话马就乖乖停了下来,夺枪更是可笑,玉孤台只一伸手,那小将就吓得把长枪递了过来。直到玉孤台的背影融入两族的战场,陵安的士兵才幡然想起:这个人曾经是飞将军。
魏从容再一抬头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巨大的水花激荡在陵安的军中,更多的流水源源不断朝着战场涌来,引领着这水流的是一匹高俊的马,马上华服的男子提着一杆银枪。他的衣服那般飘逸,与战场的紧张利落相违背,但那只拿枪的手却平稳到让人不能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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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晃,银枪在空中划出万道银光,点点银花绽放开来,随之盛开的是血色的花朵。马蹄前的士兵纷纷倒下,只在枪尖迸出一点血,接着便是无声的死亡。
魏从容嘴唇翕张,说不出话来,他想擦擦眼睛,以防自己看错了。
玉孤台,这个与自己相识后二十多年始终谦和有礼的人忽然间换了一副面孔,用血腥的杀戮,利辣的伏诛震慑着众人。脑子里小小的声音喊着:别忘了,这是从前的飞将军。但魏从容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人应当是端坐的,展卷深思的,甚至病态的,而不应该是这样。
玉孤台来到了他的面前,锐利的枪尖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马儿转过身去,他也随着背向魏从容。比人还长的银枪横在身边,玉孤台准确地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魏从容心中一动,跑到玉孤台眼前:“云机!你快看着我。”玉孤台不理会,平静地持枪而立,围攻的士兵顿时退避三舍,其效果比执吾剑还要好。但魏从容依然看清:玉孤台眼神中的迷雾只能说明他也被执吾剑控制了。但他的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血?魏从容想不通,也不敢想,至于玉孤台的血为什么也会在小玉瓶中,魏从容根本无暇顾及。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玉孤台救回来。
但是怎么救?魏从容狠狠地拍了拍脑袋,还没想出一条计策,玉孤台已然冲了出去,银枪的弧光中点染这血色。魏从容真想大喊:不要杀了!为什么不能停下来?随着他的想法,玉孤台的攻势竟然真的顿了一顿。
魏从容敏锐地发现玉孤台动作中的迟滞,瞬间明白:被执吾剑控制的人并非只会杀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听从他的调遣,若果他心底想的是防御和杀戮,那么这些人便会做出相应的动作,但如果他能改变想法,这场杀戮就会停止。
想通这个,魏从容连忙默念,恳请他的两位剑魂战士停止厮杀。效果显而易见:玉孤台与伊难停止了搏杀,慢慢退回他的身边。与两人对打的将士见二人忽然回转,还以为有什么诡计,不敢跟上,这才使得两人全身而退。
魏从容将聚散剑点在伊难的脖子上:“陵安人,你们的王在我手里,撤军,我就保证他不死。”陵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胆子替被人控制的主帅做决定。
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父亲在你手中,但我还是要提一个条件,答应我,我就撤军。”陵安人听到这个声音,明显松了口气。魏从容眼前一亮,一个银袍将领出现在面前。这个人还是少年模样,刚才打得并不用力,身上一滴血也没有。
魏从容扬起下巴:“你是谁?”
少年平静地回答:“我是伊难之子伊语。我的条件是,救治那些被你控制的士兵,在你全身而退后,保证还我们一个一切如常的王。”
魏从容笑了:“我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伊语:“我觉得你会同意,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聪明的年轻人。魏从容点头:“我答应你。”
头盔将扬声道:“你,不管你和陵安许诺了什么,和傩亚都没有关系。”言下之意是傩亚绝不会撤军。
魏从容的眼睛像是要把他从头盔下面拽出来:“你是谁?为什么代表傩亚说话?取下头盔,让我看看你的脸。”
头盔将将头盔扔到一边:“我是成诺。”
魏从容从庞杂的王族成员中搜寻了一阵子,忽然想起来了:“成诺,你是成武夷的孩子?”
成诺皱眉:“我父亲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魏从容大笑:“我是不遵守傩亚的礼节,但至少我从没有干过不义之事。”成诺箭术高明,他在乱军之中射杀成武夷,本以为没有人能看见,却不想魏从容有神师之眼,竟然看到了。这个秘密被魏从容含蓄地点出来,成诺心中一紧,但由于魏从容说的过于含糊,成诺不敢肯定他说的就是这件事,一时半会先要强撑着,并不回答。
这种阴谋诡计在傩亚上演是常有的事情,魏从容不想因为自己身份不同就把这件事上升到不可饶恕的高度并立马公之于众,他看着他和自己并不相似的面孔,忽然笑道;“你父亲死了,你就是傩亚王了么?”谁都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问题。傩亚军中有些人听过些许有关魏从容身世的传闻,此时都倒吸凉气,不约而同想的是:这个人不会要用自己的身份做要挟吧?身份再尊贵,到底也是个被放逐的落魄,成诺会受他的威胁么?
成诺倒是很镇定:“我要反问你一句:我不是傩亚王,谁是傩亚王?”
“如果另有他人,傩亚该听谁的是不是应该再加商榷?”
成诺冷笑:“成放,我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想说这个人你是你的话……”
他的话被魏从容摇动着的手指轻松地打断了,成诺眼神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紧张来。魏从容笑道:“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王族中还有一个人。”
成婴啊……魏从容默念着,准备先令玉孤台苏醒,让他告诉自己思归的下落。他将手凑到剑锋边缘,准备割开手指将血喂给玉孤台。就在这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