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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在这一个夜里长大。他整理好他这些年攒下的书、照片、唱片、cd、影集,还有杂物,值得带上的再装一个包,其它的用一只黑色垃圾袋装了,趁着夜色悄悄扔到垃圾箱里。有些东西都要到指定日才有垃圾车来回收,他等不到那一天。
到清晨,他已经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完毕,两个包放进了车子的行李箱里。他洗了澡,收拾干净浴室,时间还早,在睡了多年的床上小睡了一会。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他吓了一跳,忙看看表,还好,没有过葬礼的时间。他起床,换了一身参加葬礼才穿的黑色西服,下楼到客厅翻出电话黄页,找了一家小汽车旅店,订了一个小房间。
最后想起一件事,去后院捡了鸡蛋,喂了鸡,把装鸡蛋的篮框放在餐桌上,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锁上门,开车去墓地。
在墓地找到管理员说的d片区a排3号,两个墓地工人在工作,墓穴正在被挖开,参加葬礼的人一个都没到,他还是来早了。而他忘了吃早饭,这个时候,胃揪紧了似的痛,他额上冒着汗,想呕吐。
虽然是早上,夏天的太阳已经很烈了,他到墓地边缘的一棵树下站着,看着墓工挖墓穴。
快到十点时,墓穴已经挖好,两个墓地工人带了工具离开。常山走到墓穴边上,看着一米多深的坑。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人过来。常山抬头看,是苏瑞穿着黑色的丧服来了,陪着她的是和她差不多体形的一个中年女性,常山记得她几年前曾到维方德家来过圣诞,名叫南希,是苏瑞的表姐。常山还记得她离了婚,一个人住在弗吉利亚州的詹姆士顿镇。原来这两天是她在陪着苏瑞,常山放心了。
他迎上去,对苏瑞说:“母亲,你来了。”苏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来参加维方德先生的葬礼?也好,他值得你送他一程。”
“他值得我所有的尊敬。”常山说,“母亲,还有你。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是吗?”苏瑞疑惑地问,“在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仍然这么想,我倒觉得有些奇怪。”
苏瑞的表姐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常山,在苏瑞耳边低声说:“这就是那个中国男孩?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常山不记得她的姓氏了,离婚后她应该恢复了娘家姓氏,而两个姓氏他都忘了。他只能含糊地说:“你好,南希姨妈,谢谢你从詹姆士顿镇赶来,母亲刚从医院出来,有你的陪伴,她会觉得安慰。”
南希挑了挑眉毛,不理他,对苏瑞说:“你说的没错,他是个深不可测的孩子。你看他的眼睛,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常山的眼睛少年时还带点棕色,这两年越长越黑,和云实一样,黑得像两口深井。而苏瑞的瞳仁是浅淡的榛子色,维方德先生的瞳仁是灰色,南希的瞳仁是浅褐色,都比他的浅淡。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明显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因此常山的黑眼睛,在南希看来,不知隐藏了多少心思。
她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一个与她毫无利害冲突的孩子、一个刚失去父亲是孩子不肯有一点的同情心,这让常山愤怒。他可以忍受来自苏瑞的冷淡,而不是所有人。显然这两天南希在苏瑞的耳边作了不少的建议,苏瑞像是很听她的。
“南希姨妈,如果我的眼睛颜色这么让你不安,那我一早就去买一副蓝色瞳膜来戴,那样一定能让你满意。”常山无力地说,“对不起,让你不安了,可这个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对苏瑞,他可以退让到底,而别的人,他不打算让他们的不满意,来影响他的心情。他们高不高兴,他不在乎。孤儿都有来自自卑与自尊双重的压力,有时自卑多一点,有时自尊多一点。有时自卑太多,相应的自尊也就越多。他们除了用冷漠孤僻伪装自己,没有别的武器。
南希笑起来,像是被常山的话逗得乐不可支。她对苏瑞说:“亲爱的,你能忍受这么多年,太了不起了。艾伦·维方德是个愚蠢的人,你要同时忍受他们两个,我都替你摇头。我以前就对你的母亲说过,说亲爱的苏瑞太善良了,受了不少苦。当年你铁了心要嫁给艾伦·维方德,我们都劝你,你却一意孤行,以至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苏瑞的脸色变得极端不好看,“艾伦·维方德先生是我的丈夫。”苏瑞说,“他已经去世,请不要再说他的坏话。”
南希耸耸肩,知道说错了话,闭上嘴不再说了。
chaptre5葬礼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续有人到来。维方德家的邻居,艾伦·维方德工作地方的同事、下属,和上司,还有苏瑞的朋友。看来苏瑞在这两天里安排好了一应的事务,通知了亲朋好友故交邻居,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个个穿着黑色的衣服,在这个夏天的上午,热得出汗。好在是参加葬礼,人人都带了手帕,擦着汗,与苏瑞问过好表示过遗憾之后,站在墓穴的一边,等着葬礼开始。有与常山认识的,像维方德家的邻居和来过家里一起喝着啤酒看球赛的同事,也和常山说两句客套话,常山一一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