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是在乞求他怜悯她。
求他不要放弃她,不要将那份爱弃之如履。
即使她做了这样伤害他的事,即使她已无颜再讨得他来爱。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说,她该悄悄地躲起来,或者死掉。不该让高宁睿来听她的不堪过往,活在他那个世界中的叶瑟,只是最初的那个纯白的女孩。
关上门的刹那,高宁睿便有些站不稳,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走到楼梯道里,心里那股愤怒全部集中在拳头上,往墙面撒去,他没有别的法子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能用疼痛来缓解,从小到大,他很少流泪,即使再伤心,也只会大吐一口气,缓一缓便过去了。可是现在他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以此来抵消心里的疼。
他想起高中那年,为了叶瑟逃学的事情请韩曼青去学校见老师时的场景。彼时的韩曼青,安静地坐在那里,姿态优雅,神色素淡,教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仰,两人谈话很是轻松愉快,只是末了她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闺女命不好,怕是你守不住她。”
那时他不懂得这话的意思,此时方才明白了。
无法想象这一年多来,叶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一个人,面对亲人的抛弃,陷入一个很早就布好的阴谋,还要千方百计瞒着自己,不让自己担心。
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非她所愿,而此时,她还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陷入这样的境地。
这么乱乱地想了一会儿,手指处传来的阵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记起叶瑟还在家里等着,便匆匆下楼去买了米和菜,回来后见叶瑟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去厨房放了东西,轻轻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眉眼如昨,只是脸色太差,隐隐地有股幽香飘过,他凑过去嗅了嗅,忽地想起这香气的来源,心里一阵抽搐,眼睛不由得往下移了几分。
叶瑟察觉到他的气息,一下子醒了,见他正盯着自己看,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她讷讷地有些不自在,刚才她在离开与留下的矛盾中又哭了好半天,最后歪着睡过去了,大抵是太难舍这份安然,即便是觉得无颜面对,却仍旧想抓住一分一厘。“我睡着了。”她略有些慌,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衣摆,又觉得自己脸上似是粘了东西,于是伸手去拂了拂。
他注意到她的这些小动作,有些拘谨的,陌生的,像是怕自己会不满意她的状态一样,又像是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小孩子,讨巧般地端着笑,这让他觉着特别难受,他伸手揽过她来,轻搂着,“跟我结婚吧,马上。”
那个艳红色的小簿子捏在手心里,似是火一般烫,叶瑟犹自感觉在做梦,半个下午的时间不到,她已经成为了高宁睿的妻子。冬日的阳光伴着凛冽的风,吹得她的脸颊也变得有些红,高宁睿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路去见了父母,随后宣布了两人的喜讯。
叶瑟只是在照片上见过他们,偶尔会在高宁睿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问候几句,两位老人多日盼着见这位儿媳妇,上次来这边,她却陪着妈妈度假去了,无缘得见真人。今天儿子才回来,两人便迅捷地领了证,他们自是笑得合不拢嘴,高兴过一阵后,高母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宁睿啊,我们还没见过亲家母,你们证都领了,这太不合礼数了,今天晚上一块儿吃饭吧,然后商量下办婚宴的事儿。”
高宁睿的舅妈也附和着说,“是呀,宁睿出国这一年多了,小叶工作也忙,我们一个城市住着,但也没顾上见个面,我正和你爸妈商量着你们俩的事儿呢,没想到你们俩速度这么快,证儿都领了。”
一屋子人均笑起来,叶瑟揪着高宁睿的衣角,全无了平日里的那份坦然,只是局促地跟着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她拿眼去瞧了瞧高宁睿,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回头说,“爸妈,婚宴的事情,你们商量就好。”
高母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疑惑,其余几人也面面相觑,但见两个年轻人神色有些异样,也不再多问,满口应了下来,他们以前从高宁睿那里对叶瑟的家事也有所了解,初时不大赞同宁睿跟这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恋爱,后来见了她的照片,又觉得她面貌太出众,怕儿子守不住。但耐不住宁睿的坚持和非她不娶的决心,于是也只得随了他的意思,其实他们也相信儿子的眼光,定是女方各项都不俗,才能抓住他的心。
叶瑟心里慌得要命,若是从前,她早就过去讨他父母欢心了,可是此刻,她却想快快离开,她一时还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喜悦,害怕,各种各样的不安,掺杂在一起,让她心里惴惴地。
一天之中,她的情绪波动太大,悲悲喜喜,懵懵懂懂,能同高宁睿结婚,是她一直以来都梦想的,可是现在,她心里那种繁杂的心绪,说不清道不明,竟不知是怎么了,她的目光随着高宁睿移动,指甲掐着掌心,期望自己能从虚幻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然而还是无法归魂。
吃过了晚饭,高父拉着儿子去下棋,叶瑟陪着高母几人聊了会儿天,后来高宁睿的舅妈翻了黄历出来,开始讨论起吉日来,叶瑟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想起早上未曾接到的电话来,凌晨的时候她才从那边回来,明明宅子里是没有人的,她没多想,后来也就忘了。
她趁着高母几人热切谈论的时候,站起来去卫生间,然后开门走到阳台处,掏出手机来调出号码,想了想便按了,那边响了几声便被接通了,是辛嫂。
“辛嫂,是我。”叶瑟将手拢在嘴边,轻声说。
辛嫂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变了腔调,“叶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