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已死之人_八荒飘零录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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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已死之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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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卫公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酒窖内低沉回荡。

神秘人稳操胜券的表情僵持在了没有人能看得到的脸上。

北卫公的拒绝显然出乎了神秘人的意料,以至于他勾起的嘴角甚至还未来得及放下。

北卫公悠闲地踱着步子,想象着神秘人脸上此刻无比惊诧与恐慌的神情,不由得心头大快。

他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脚步不疾不徐。

沉默中,神秘人终于意识到眼下的局势发生了逆转,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双方从接触到交锋以来,对方第一次占据了主动。

与其说北卫公喜欢占据主动,倒不如说他厌恶被别人当做可以随意摆布,任加利用的棋子。

当年拉拢穹隆山,稳固自己在戍北的地位时,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辰氏只是自己用来坐稳北卫公宝座的筹码。

可后来,当穹隆山凭借着他的关系,在戍北境内日益壮大时,他又觉得,对方这反而是利用了他。

这恰恰是北卫公所不能容忍的,由此,他对穹隆山的不满与忌惮与日俱增。

而此刻,神秘人甫一开始便表现出了一副有恃无恐,丝毫不给自己留选择余地的跋扈姿态,更将自己当成了予取予求,任凭拿捏的小人物。

这简直令他忍无可忍。

当一句话拒绝了神秘人,将对方苦心孤诣的谋划给尽数打乱之后,北卫公心里那一口恶气,终于是狠狠地撒了出来。

但他的拒绝却绝对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或许可以说北卫公是个心机深沉,睚眦必报,甚至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人。

但却无法否认,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为了一时意气,而被羞辱与报复蒙蔽心智,从而不管不顾做出一些令自己无法承担后果的人。

神秘人也深深了解着这一点,在经过了短暂的诧异与不解后,他很快平复了情绪,开始思索北卫公做此选择的原因。

可时间上,应该是已经来不及了。

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肩上。

一抹蔑笑,昭示了北卫公此刻的心境。

神秘人从他上扬的嘴角,读到了一丝猫戏耗子的戏谑。

“若有话,不妨现在说,孤给你这个机会,”北卫公戏谑道:“往日死在孤刀下的人,可没这个待遇,你可将此视为恩典,九泉之下,也足以做你吹嘘的资本。”

北卫公并不急于杀他,他想让这个蔑视自己,轻慢自己,羞辱自己的人,充分体会到生命脱离自己掌控的恐惧感、挫败感、无力感。

但北卫公终究未能从神秘人这里,等到他想要的求饶、服软与悔恨。

“北卫公怕是又要重蹈覆辙,想要仰仗穹隆山了吧。”

神秘人语气悠然,丝毫没有生命尽被他人掌控时所该有的恐慌。

北卫公闻言,持刀的手不由一僵。

果不其然!

以神秘人对北卫公的了解,他此刻的反应,便跟亲口承认无异。

“唉,你这北卫公当的......”

神秘人叹息一声,话未说完却是连连摇头,语气中满是失望。

“与你何干!”

北卫公色厉内荏,手中的刀向神秘人的脖颈又递了一寸。

“是与我无关。”

神秘人对逼近脖子的刀锋毫不在意,语气依然平淡:“但你若以为仅凭一柄濯日,便可号令穹隆山,甚至掌控整个戍北百家宗门,那我对你的观感,可不仅是失望二字可以表述的了。”

北卫公听闻此话,眉头一皱,不得其解。

濯日是穹隆山至高无上的镇山之宝,在北卫公的心中,其地位对于辰氏宗门来说,便相当于军中用于调兵的虎符,大兆人皇手中的玉玺。

持剑者,可号令山门,莫敢不从,这是他对濯日的定义。

“我问你,江湖规矩,可与庙堂律法一般无二?”神秘人见他皱眉,便知他不解,于是问道。

此话听在北卫公耳中,直如焦雷灌耳。

是了!

虎符是朝廷调兵遣将的信物,自古以来,兵将便是朝廷手中的双刃剑。

用时,是保卫边疆,维护皇权的无上利器。

不用时,又是令朝廷寝食难安,辗转反侧的心头隐患。

是以,拥兵自重者不可不防,是历朝历代掌权者所达成共识。

于是将虎符分为两半,一半由人皇亲掌,一半由军营最高统帅保管,虎符不全,则不可调兵。

而玉玺,则更为紧要,朝中有律,凡假传圣旨,伪造玉玺者,九族之内生者株连,死者鞭尸,由此可见一斑。

但江湖不同,要说与庙堂的区别,简而言之,江湖是看人看实力的,而不是看你手中拿到的是什么东西的。

否则,若有朝一日,因武林盟主心血来潮或脑子抽筋,突然决定将号令群雄的信物交给了一个鼻子下永远撇着两挂鼻涕的呆傻小儿,那整个武林的英雄豪杰难不成还都要听令于这个傻小子?

届时这蠢小孩来一句,俺要住最豪华的狗窝,于是整个武林震动,大张旗鼓地满八荒撵着狗跑,你让群雄情何以堪?

但朝廷不一样,虎符与玉玺分别代表着军权与皇权,即便持有者残暴也好,昏庸也罢,但凡他还在那个位置上,拥有着这么两个物件,那么王土之内,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即使他的行为会导致国之不国,王朝覆灭,那也得听他的。

听起来虽然荒唐,但纵观历史,这样的例子还少么?

所以,这是两者之间,最为本质的区别。

但北卫公的身份毕竟不是无足轻重的黄口小儿可以比拟的,但他持有濯日,也只不过是拥有了话语权,真正的决定权,却不在他的手中。

结合眼下的情况来讲,自今日起,他北卫公落稷是拿到了濯日不假,但他不是江湖中人,即便他位高权重,却也不能直接向着百家宗门发号施令。

倘若他要发号施令,必须得通过穹隆山。

那么穹隆山,乃至于北境江湖真正的掌权者是谁?

辰昼!

这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北卫公说,即日起,须把戍北国所有宗门世家全部收编在穹隆山门下,不从者灭之。

相信辰昼会欣然领命,因为这恰合他壮大宗门的志向。

但如果自己说,穹隆山上下听令,立即广召群雄,跟我共抗魔族。

那么辰昼八成会当做耳旁风,或者阳奉阴违敷衍于他。

为什么?

因为一来,此举对宗门壮大毫无裨益,即使抗魔成功,穹隆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二来,戍卫边境是他北卫公与大兆朝廷的事,大兆尚且坐视不理,穹隆山一个江湖门派,凭什么要身先士卒?

若是宗门因此覆灭,或一蹶不振,他辰昼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毕竟宗门最重视的便是传承。

经神秘人提点,北卫公想明了此节,眼神不由得黯了下来。

“看来你还不算太过愚钝。”

局势再次逆转,胸有成竹的微笑又重新回到了神秘人隐藏于兜帽下的嘴角:“既然如此,我不防再告诉你一件八荒之内无人知晓的隐秘,关于穹隆山至宝的秘密。”

北卫公霍然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神秘人那张隐在兜帽下的脸。

“濯日、染月、缀星,这三把神兵八荒之内人人垂涎。”

神秘人一顿,对北卫公渴求的眼神十分满意,他也没卖关子,道:“只是没有人知道,除了辰氏血脉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驱使,你自然也不行!”

又一道焦雷劈入脑海,北卫公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控制不住言行,暴露自己的弱点,乃是谈判中的大忌,但也不能怪他在敌人面前如此失态,实是对方的言论太过匪夷所思。

这句话若是丢入中荒之内,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也难怪北卫公会做此反应。

“在明知濯日于我而言,一不能号令山门,二不能任凭驱使的情况下,却仍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濯日赠予我,且还宣称穹隆山上下唯我马首是瞻,这是在图谋什么?穹隆山到底在图谋什么?他们又想利用我!”

北卫公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方的圈套,坠入了无法自拔的揣测中。

不对!

他有辰月,辰月不仅是他的妻子,也是辰昼血脉至亲的独女。

即使一切都是假的,难道怀了我的孩子是假?与我朝夕与共,共同患难还能是假?三年,整整三年,这千余个共度的日日夜夜也能是假?

“你在挑拨离间?”

北卫公眯起了狭长的双眼。

“呵!何需挑拨离间。”

神秘人冷冷一笑,不屑道:“如此拙劣的谎言,一戳便穿。如今濯日已落入你手,你若不信,回头一试便知。”

“我若信了你的话,返回殿内,你不正好脱身,免于一死?”北卫公冷笑。

“你也可以现在就将我杀了,随后再去验明真假,只是代价......”神秘人主动将脖子凑近刀锋。

北卫公迟疑了。

他又忍不住陷入了怀疑之中。

辰月不日将诞下他的骨肉,那无疑是他的血脉,但同时也是辰氏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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