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军临城下(3)
为什麽不呢他是他的外公。
我应该很高兴孩子能得到外公的照拂,但是恐惧,又明显地存在於心中。
“让我抱一抱她。”我说着,唤陆德安过来搀扶我坐起身,将婴儿抱入怀中的那瞬,感觉整颗心上所有坚硬的冰冷的棱角都化掉了。
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这就是我和鹰隼的孩子,她那麽乖巧,小小的呼吸,与世无争。抱着她,全身都暖洋洋的充满温和,越看越爱不释手。
“苍耳。”我探出手臂。
苍耳抱过孩子。
“送她去摄政王那儿,记得嘱咐n娘仔细照顾。”
“……是。”她带着孩子离开。
陆德安为我盖好被子,“王後,这段时间要小心别受凉了。”
我疲惫地靠着床头,说道:“看着孩子这麽小,会想着她长大後是什麽样子而我小时候,也很想快点长大,那样就可以和父母玩在一起,我会变成他们的朋友,会懂得他们的心,这样,便能更好的交流,我会和身边的人更紧密……从前,母亲总在抱怨父亲心中只有自己的事情。我以为这是母亲不能理解父亲的志愿。可我也慢慢发现了母亲的可怜……”
温暖的泪水滑出眼眶,我将手腕上的珠串褪到手心,看着。
“她过得很不开心,这种不开心是父亲带给她的。因为她感觉不到丈夫对她的关心,他们两个总在吵架,两位哥哥渐渐懂事,有了自己的人际都不乐意待在家中了。我很痛苦,我不讨厌功利,也不讨厌儿女情长,只要大家在一起又有什麽关系可是大家的心,好像越走越分散了,表面上我们还是一家人,但我说不清,总感觉不亲密。”
陆德安递过手帕,在我床边坐下,“生完孩子的女人最好不要哭哦。……人长大了,x格之间的差异会被放大,可能,从前亲密的会变得有距离,但过去有距离的,也会因为某个共通点走在一起。没办法强求,人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将我举过头顶的画面,“……多可惜,我们想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风鼓动着回廊上的白幡,g人们开始忙碌地张罗熙王的葬礼。恢复身形的我来到仁寿殿中,审阅随同鹰隼下葬的遗物,一个装满画纸的箱子被g人拉开了,chu鲁的他随便拉扯出一张画纸,草草看了看,觉得不是什麽重要的东西,正要将箱盖放下,我喝断:“等等!”
“王後有什麽吩咐”
“刚刚那张画展开来看看。”
“是。”他拉开画纸。
画上是位红衣女子,脸部尚未完成,只是手上拿着一把马蹄型的玉梳。梳子和鹰隼送我的一样,断了两g梳齿。
我走过去,自己又从箱子里取了几张来看,一张张的,画的都是女子,不过面容并不写实,看不出是照着谁的样貌画的,只是每张画中都有一个供人识别的标记,如那个玉梳,手串,耳环,钗环……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每一样都有出处,也只有我,和熟悉我的人才能认出,它们所指的画中人身份是我。
“他竟画了这麽多……”
我心中一叹。
此时此刻,我也不用再问他“浣纱是谁”了。
“王後,这个箱子要怎麽处理”g人问道。
“一起收敛吧。也算是大王的墨迹。”
“是。”
我珍惜地将手中画放回箱子。就让这些记忆保存在地下吧,要是留在殿中,就得被g人抬出去烧了。
半月後,丞相府传来消息,摄政王的宠姬生下了爱儿。
“准备礼物,下午,我们去丞相府恭贺。”我摇着婴儿的摇篮,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对苍耳道。
“殿中给产妇准备的营养品还有许多,我去装上一份。”她即刻就去置办,大概和我想的一样,借此机会,也好回府看看我的小公主。
丞相府的院中,仆人正将一盆盆的墨兰搬上拉车。
“这是要搬到哪里去”我问道,父亲一直最爱这花儿了。
“回王後,大人说今年这花儿长得衰败,不吉,让我们拉出府去,换一些旺盛的进来。”
我点头,路过他们便直接拐向笙晚的房间,父亲这会儿还在扶风殿没有回来。
、卷十六军临城下(4)
“嗯哼!”守在门口的嬷嬷咳嗽两声,笑盈盈地走过来,“奴婢见过王後!恭喜您啦,顺利生产,今天怎麽回府里来啦”
“听说笙晚夫人生了,我过来看看。夫人还好吧”
“托福托福,一切平安!”
我微笑示意,提步走入,屋内一片喜气洋洋的话声,似乎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动静,侍女和一名男子都凑在床头,同笙晚一起瞅着孩子。
“他在打哈欠,瞧啊,多有意思!”笙晚的娇语透着慈祥的母爱。
孩子抱在那名男子的怀中:“他在看我呢,嘿,小子,高兴吗”
“你问他干嘛,他都不会说话。”笙晚打情骂俏地在男子鼻尖儿上轻戳了一下。
“那他可以听到嘛。喏喏喏……他笑了,笑了……”
“嗯哼!”看着这一幕的嬷嬷再次咳嗽,我缓和意外的心情出声说道:“让我看看,这小家夥长得是像他的父亲还是像他的母亲”
乐在其中的男子这才回神,见到我,目光有一丝慌乱,想要作揖行礼又抱着孩子,大有些无所适从。
在笙晚眼神的暗示下,旁边的侍女连忙抱过孩子,然後两人一起拜道:“参见王後!”
“何侍卫,你怎麽在屋里”我认得他是府中的护院,跟在父亲身边多年没什麽作为,但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十分俊俏。
“哦,是这样的……”他冷静地措辞,脸庞微微泛红,“遵大人吩咐,过来送一箱赏赐之物给夫人。”
“小孩子很可爱吧”我笑着问,走过去亲切地抱过孩子,咿咿呀呀哄着他,“瞧瞧,眉目长得多俊啊,和大人不像,我看,更像是……”我目光扫过侍卫,落到笙晚脸上,“夫人这麽漂亮,难怪了,小家夥也灵秀可人。”
“属下先告退了。”侍卫垂着头,避之不及地离开。
我抱着孩子在屋中散步:“真乖,一点儿不哭闹,我g里那小家夥就爱哭了。”
笙晚说着客气话:“才刚生下来谁知道他爱不爱哭王子殿下才是好福气,一出生就长在g廷里头,马上还要继承王位,这可是别人哭不来的。”
“g廷里有什麽好的坐不坐王位不重要,关键还是看权力。父亲要是有那个心思,你的儿子也可以当大王。”
她尴尬地笑着。
“可是……”我突然转了语气,“尝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觉得这些没有想象中的美丽。就好像鸟儿关在笼子里,有人喂它水,喂它饭,却没有人知道它的寂寞,孤单,它心里的冷暖。其实啊,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愿意花时间陪陪我,我觉得这比什麽都美丽。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人,我一定不会进g当什麽王後,宁可什麽头衔也不要……我可以为他变得强大。”
我转过脸瞧她,她听着我的话若有所思。
寒兰优雅地竖立在阳光中,我的房间里,r娘如一尊雕像静坐於榻上哺育着孩子。一种属於婴儿的n香在他们周围散发着。
r娘注意到门口的我,想着要起身见礼。
我赶紧制止:“无须多礼。”
r娘局促地坐好。
“她长得好吗”我轻声走到榻边,俯首瞧着那怀中的小孩子,她很专心的在吮吸r汁。睫毛长长的,脸颊上有健康的红晕。
“挺好的。”r娘说道,她是位敦敦朴实的农家妇人,x格内向,不擅言谈。
我用手捏了捏小孩子的胳膊,r乎乎的,遂放心一些。“孩子取名了吗”
“大人取了,叫悄然。”
“悄然。”我念道,挺好听的名字,虽然你的身份被悄悄藏了起来,但抹不去你在母亲心中的位置,我想你的父亲也在牵挂你,想要见到你。
这一天不会久了。
、卷十六军临城下(5)
礼乐声震耳欲聋!
今天是小王子的满月之日,摄政王在g中为他举行继位大典。这一天,我将成为熙国的辅政太後,将会享受一个女人的最高待遇,包括行使一部分的王权。
晨曦之光照耀在云朵上,此时,我已穿戴好华贵的礼服,走下了銮驾。一行从南方飞回的大雁正经过天空,发出了思念的呼声。
寒冷已经消退,是该回家了……
我从r娘怀中抱过小王子,他还在哭闹着,想要睡个饱饱的觉,可是恼人的礼乐声从黎明起就吵个不停。
r娘焦急地逗着他,想哄他停止闹腾。但这麽小的孩子跟他讲道理g本是没用的。
我失去耐心:“算了,就这麽抱过去吧。反正是走个形式,又不需要跟他们商议朝政。”我抚m小王子的脸颊,圆溜溜的,g人的照料毫不含糊,他亦是这麽的可爱和无害,哭起来,会揪着我的心,令我心疼。这些天来,我的母爱都发挥在他的身上,和他相处也有了一份母子间的感情。
我深深亲吻他的额头,心中说道:“好孩子,我知道让你受难了,谢谢你们家人的相助。再撑一会儿,我保证,今天晚上,你一定可以回到你家人的臂弯里睡觉。”帮他擦了擦眼泪,他表情一皱,又哭出了泪来。
越接近奉宣殿,礼乐越响。
对於新世界的躁动,初生的小生命难免彷徨不安。
我温暖地抱紧他,希望他可以感到踏实,然後带他路过排排肃立的百官,一步一步庄重地进入大殿,坐到了万人之上的龙椅上。
群臣拜倒,大袖煽动出一片恭贺之声。唯一站着的是墨夙渊,他立於王位之下的位置,和我一起面朝百官。崭新的朝服,面容尊贵。
当然,那些自诩才华深重的文臣武将不会甘心屈膝在一个哭哭啼啼的n娃座下,更不会幼稚的奢望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能够拯救内忧外患的熙国,令他们臣服的是父亲。一个我也很敬佩的人。
我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投s到父亲身上……
“报──!”
丁然的声音仓皇地闯入,隆庆的氛围被打断。
“禀告摄政王,有兵马大举杀入王g!”
此语一出,全场惊愕,大家左右互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又屏住呼吸,若真有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领头的是谁”墨夙渊沈着的声音,他揣测是有属下叛乱。
“卑职来得急切,不敢肯定领兵人是谁,大旗上写着‘王’字……”
墨夙渊率先想到王协,他反了怎麽可能他们合作关系一直稳定紧密,并且,王协很忠诚的想帮他成就功业。但是除了他,还有哪个姓王的将军有这个实力杀到g廷里来
他快速思索着,丁然说道:“大旗的颜色和王钊大军的白羽旗一样!”
墨夙渊眉心一凛,不能置信地拂袖,举步向殿外冲去。他要亲自看一个明白。
被敌军抄入王g可是比属下作乱更危险的事啊!
朝堂上顿时混乱,不少朝臣跟随着往殿外走去,怦怦跳动的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个在前线连挫朝廷兵马的王钊怎麽就杀到王g了
这这这这……!!!
“陆德安。”我从容地走下龙椅,将孩子交给r娘,“快带他们离开!”
“王後您呢”
“我还不能走。”
“眼下就要兵荒马乱,您还是随奴才一起躲避吧!”
“你放心吧,他们打他们的,没人会伤害我。”
“想必大王也来了,您同我一起去见他吧!”陆德安劝说着。
“别多说了,趁现在大家无心注意你们快些离开!”我催促着,推动r娘的身子,“替我将他送回父母身边,有劳了。我本该自己去的,替我问候他们……”
、卷十六军临城下(6)
说完我转身,袖子被人拉住。
“王後……”陆德安眼神古怪地看着我。
“快走吧!”我道。
“您要小心啊……大王会等着您!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您说的。”
“你告诉他,他想说的,都在这里了。”我点点自己心脏所在。“不用担心,赶紧离开!”
我毅然决然地拂开他的手,由正门向殿外走去,兵甲搏杀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推动过来,墨夙渊指挥羽林卫排开了阵势,在安排下,预备撤离的官员们被攻入的军队阻了回来。
“摄政王,我们被包围了!”官员们的声音激动不已。
“出g的路都被乱军堵死了怎麽办”
“出不去留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不知g中守卫能抵挡多久”
“……”
墨夙渊没有回答,对於他们的话充耳不闻,他在嘈杂声中披上铠甲,右手把住了腰间的宝剑。
他心中有个声音在抵触眼前的乱局,“这不可能……”他不想多年努力就这麽灰飞烟灭。
“我们不会输。”他说道,“诸位不要慌乱!”朝着受惊的官员,他侧过脸,“大家先退回殿中暂避。”
“我们能打赢吗这是不是……坐以待毙”一个官员惶惶说道,他刚才见识了对方的攻势,人流涌动的数量明显盖过g廷禁卫。
墨夙渊讥诮道:“你可以不用进去,看是留在这里死得快还是冲去更快一些……要是胆小想投降,你该清楚背叛者会有什麽样的下场!”
官员哆嗦着身体止住话声。
墨夙渊继续道:“收到王g求救的讯号,救援的军队会迅速赶来,到时候便可以解围。只要我们努力支撑住,多拖延一些时间,到时候还不知被剿灭的是谁呢哼!”
“摄政王说的对。”我满怀信心的在众人身後开腔,大家扭动脑袋看向我。
晨风吹拂着我一身灿烂华贵的礼服,我眼中的情绪比他们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稳定,他们也开始安静,意识到自己不可比一个女子还失了胆量。
“也许是对方故意造大声势想叫我们自乱阵脚,事实上,他们g本没有多少实力。请大家随我到殿中一避,相信摄政王一定可以摆平贼军!”我说着走到父亲身前,用眼神告诉他,我能理解他心中的想法。
“您请保重!”我道。
他点头,对众臣道:“大家还有什麽异议吗”
诸位官员面面相觑,而後一一作揖,奔回大殿。
最後一名官员迈进脚後,我忽然威严命令道:“上锁!”
殿门在我和父亲眼前合上,里面的官员措手不及,不明所以。
“这是我们最後的筹码,父亲放心,我会替您照看好他们。”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他瞧我一眼,仍是不放心的嘱咐两名属下同我一起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