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垂死挣扎,哪怕多留她一点时间也好。
“我愿意付违约金,如果陆总你坚持的话。”白盈然淡然开口。
陆一洲的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她竟如此迫不及待要弃他而去。
陆一洲强忍了已暗流涌动的情绪,微微一笑,“你和吴涛进展得不错是吗?”
白盈然脸色微红,低头不答。
“是他让你来和我辞职的?”
“不是,我辞职和其他人没关系。”白盈然抬眸正撞上陆一洲灼灼注视着她的目光。
“也是,你早就想离开海恒了,那笔违约金想必也有人会替你付。”陆一洲讪讪地笑。
白盈然看着那笑容,心里五味杂陈,她暗暗吸了一口气,道:“陆总,谢谢海恒给我这个工作机会,也谢谢这一年里你对我的关照,那笔违约金我自己会付,付多少你让人事部通知我就行。”
陆一洲凝视白盈然,半晌摇头轻笑,“违约金的事就算了,我知道你一向视金钱如粪土,那笔违约金其实对你对我对海恒都没什么意义。辞了职你会有官太太的优渥生活,确实也不用在我这里费力打拼了。”
陆一洲的话里明显含了讥讽,白盈然咬了咬唇。她今天不是来和他作口舌之争的,她早料到自己辞职他必定不会开心,但是,她也做了最后的决定,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走。她只当没听见陆一洲说的那些话,将抱在手里的盒子放上办公桌,慢慢推了过去道:“陆总,我要走了,这些东西我觉得还是还给你。”
陆一洲伸手打开盒盖,扫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脸色铁青,再次抬眼看向白盈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嘴角微扬,冷哼了一声,“对于我,你一直说不敢高攀,可我怎么就觉得你从来都对我不屑一顾。也对,自然是跟着大检察官有前途,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形下,听说吴涛马上就要到市检察院工作了。”
盒子里放着陆一洲送给白盈然的那条钻石吊坠的项链,几块洗干净的手帕,那是他的手帕,曾经给她用过的那些手帕。他对她说过用完了就扔掉,她倒没扔,只是洗得干干净净叠好了一并还了回来。
一切割舍得如此干净!
吴涛面前是一条灿灿坦途,直接通往作为检察官世家早已替他预设好的终点。而他面前是什么,现在已有些模糊。
她是真不屑高攀自己,她要的只是飞上更高的枝头吧。
可是,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从来就不是,以他从小对她的了解。那她是真的喜欢上吴涛这个人了,从她挽上他的手,在海恒最困难的时候弃自己不顾,和他一起去度假开始。为了他,她愿意放下那含着她强烈自尊心的顽固的门第之论,愿意放弃她一贯的成见,试着为他改变。但也许……他心里苦笑,什么门第之论,那可能只是她拿来搪塞自己的东西罢了。
她和吴涛在经历了十天的度假之后,也许彼此的感情已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或许,他们,他们……
那天之后,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她来和自己说再见的准备,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过。陆一洲觉得自己的心从来都没有这样难受,仿佛一口寒气憋在胸口,冷冷闷闷隐隐作痛。
真的是到了彻底失去她的时候了,但转念想,他其实何曾拥有过她?没有,从来都没有。他敌不过永远在她心里死去的顾尘凡,也比不过现在在她身边活着的吴涛。他和她的缘分其实就那么一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强求罢了。
陆一洲暗吸了一口气,心口如针刺般跳痛了两下,面前这个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自己和她的那点缘分怕是真的要到头了。
“陆总,没事的话,我走了。”白盈然低着头从椅子里站起来,转身欲走。
“等等……”陆一洲唤住她,“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今天不给的话,怕是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吧。”止不住黯然神伤,陆一洲轻声道。
陆一洲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放到白盈然面前。白盈然看了陆一洲一眼,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那个匣子。她猜不出匣子里放了什么,伸手慢慢将匣子打开。
看清了匣子里的东西,一刹那,她愣在了那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里不能转移,思绪却如排山倒海汹涌迷乱。
这匣子里的东西,她曾经心心念念追寻了很多年,如今却在她终于断了那念想很多年后看到了它们。
居然还有人知道,还有人记得,还有人把它们捧到她的面前。
1982年版《再生缘》,清陈端生着。
那是她追寻了整个中学时代的书。
那些书早已成了她锦绣华年少年心事里的一个美好情结,令她无限怀念。
“你怎么知道……”声音暗哑卡在嗓子里,白盈然忽然言语艰难。
“初二那年,我坐在你后面嘛,总不能白白坐了那半年。只是不知道你现在还要不要了?”陆一洲感伤的语气里有些自嘲。
“你……怎么弄来的?”白盈然知道这书的难得。
陆一洲不说话,仿佛在想他何时何地如何为她找到了这样一套书。真是太久远了,那些青葱岁月恍惚而来,倏忽而去。他想告诉她,那一年他在亲戚孩子的同学家里偶然得见,他用了自己那张最心爱的错版邮票换来那套藏书,那张错版邮票如今已价值连城。
他想找个机会亲手把书送到她手里,但那一年的骨折却让他带着它们匆匆回了北京。他不想经人之手转交那些书,他要亲手交给她,他要给自己留一个再见她的借口和机会。不管岁月过去多少年,他怀揣着那些书,心里的那些向往和憧憬就不会泯灭。
十多年后,他终于与她重逢,他没有及时送上那些书,却常常在安闲无人之时含着笑意独自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