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送上它们的最好时机莫如他和她的洞房花烛夜,他想象着她成为他的新嫁娘,想象着她捧着那些书时的神情。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把它们送出去。他也不能确定那些她曾经无限渴望的东西是否还能成为她的执念,就像他终于没在北大的中文系等到她,她最后读的是英文系一样。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坚持都一定有那个完满的结果,也不是所有的坚持都一定能坚持到最后。所谓坚持,只是他可笑的一厢情愿罢了。
“记不清了。”陆一洲语气淡淡,“喜欢的话就收下。”
他只能说到这里,要他再说些祝福她和别的男人的话,他说不出口,哪怕伪装一下该有的风度,也不愿意。
“谢谢,我很喜欢。”白盈然合上匣子,抱进自己怀里。她抬眸最后一次看陆一洲,四目相对,忽然有想落泪的感觉。她连忙憋住气道:“陆总,你多保重,我走了。”
“盈然……”陆一洲唤她的名字,声音似有若无。白盈然转过去的身子有刹那的微顿,但还是捧着木匣消失在他办公室的门口。
相濡以沫的感觉其实很好,但有时不得不相忘于江湖。
陆一洲有些颓然地靠上椅背,他曾经想他和她再怎么样终究还是曾经的同学,从没想过他和她也会有终成陌路的这一天。
白盈然捧着木匣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她的东西并不多,递辞职信之前已经将自己的那些东西理进一个小纸箱里。她把手里的木匣放在打包好的纸箱上,抱着它们默默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甲级写字楼的旋转门,隔断了身后温暖的世界,她举步在冬日严寒的街头。眼前车流涌动,人来人往,城市的喧闹扑面而来。她仿佛总是不太能适应这种带着压抑焦躁的喧闹,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作雪的样子,风里的极寒之气包裹住了她,令她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天气异常的冷,白盈然紧紧抱着手里的东西护在胸前,希望能抵挡一些周遭的严寒。但风里仿佛有无数的小刀子,刮得她脸颊生疼。她被肃杀凛冽的寒风重重裹挟,风穿透进她厚厚的冬衣,进入到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无边无尽的寒意在她体内肆意浸淫,似一道道细小的利箭刺入她心里,扎进她的五脏六腑,令她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再生缘(2)
陆一洲坐在椅子里,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只一会儿眼泪便从指缝里溢出来。藏了十多年的书,追了十多年的人,积了十多年的情,就在今天烟消云散。
心仿佛被掏走了一般,整个人空空落落的,瞬间就没了支撑。
刚才是他与白盈然相处的最后时光吧,最后的时光里,他表现得极没风度,对她挖苦讽刺,出言讥诮。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料到早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不是把要给她的书都带来了吗,从她休了年假开始,那三本书不是早就静静地躺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了。
他喜欢她,他爱她,可她没有义务一定要接受那些感情,他有什么权利一定要她接受自己?他当然希望她能幸福,希望她的感情有一个好的归宿,但这些并不见得只有他才能给。如果她真的能幸福,真的有了一个好的归宿,他是应该祝福她的。可刚才自己的那番表现落在她眼里,怕是连在她心里最后的那点形象也没有了吧。她收下了那些书,但或许,那些书她早就看过了,也或许,她早就不爱看了。她之所以还收下它们,只是给自己留最后那点面子吧。
他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走了,他爱了她那么多年,不应该画这样的句号。
陆一洲站起身来,疾步追了出去。
陈端生的《再生缘》,早已被白盈然尘封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很多年。没想到,今天她还能有幸抱着它们在路上走。
那一年的暑假,爸爸带着她跑遍了全市新旧书店,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套书。今天,它们就在她的怀中,紧靠在她的胸前。
白盈然不知道陆一洲何时何地如何弄到这一套书,但是白盈然知道,陆一洲待她是真心的好。从小到大她所有的同学里面,他绝对是待她最好的一个。而今天,自己却是真正地伤了他的心了。
有时候,真正的情感只能以相反的样式来表达。就让他以为自己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吧,就让他以为自己要飞上更高的枝头变凤凰吧,彻底伤了心绝了情也好,她既然答应了冯婉秋,戏已开演,总要演完了再下场。
只是没料到,这场戏演来如此伤人伤己。
离了喧闹的大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马路,白盈然低头默默地走。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两条不宽的马路相互交错。白盈然神思恍惚走在路中间,没注意前面的交通信号灯已翻了红。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一辆厢式货车在离她不到一米处紧急刹停。白盈然蓦地吓了一大跳,慌乱中怀里的木匣滑飞出去,跌落在前方街沿下,匣子里的三本书散落于地。
“不要命啦?”司机将头伸出窗外大喊了一声。
白盈然怔了一会儿,顾不得道歉,疾走几步弯腰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还来不及回头,后背就被人大力猛推了一把,她扑倒在街沿上,只听得身后传来砰然巨响。
她惊魂未定中慌忙回头,一辆伴着尖锐刹车长音的汽车又惯性地向前冲出十几米,一个人从汽车的顶部翻落下来,重重跌落在地。
一霎时白盈然的脑中全是电视里的画面,有人被疾驰而来的汽车严重撞击,身子从车头飞起,翻过车顶,抛落在地,血肉模糊。
白盈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愣,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路上的行人快速围拢了过去。
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听见有人掏出手机大声报警召救护车。她想起刚才那个唤她名字的声音,一瞬间就止不住地慌乱。她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可腿脚却发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