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
故济水之名,甚在江、河、淮之上,位居显赫。
北依太行,南临黄河,有山三重,其状如王者之屋,名曰王屋。
上古时,轩辕帝君苦无良法克巨妖蚩尤,遂於王屋峰巅琼林台,清斋三日,设坛祭天。上苍有感,天帝敕西王母降於天坛,召东海青童君、九天玄女,授天书《九鼎神丹策》、《阴符册》,以助轩辕帝君伏蚩尤之党。
敖殷尚记得几次造访,春见山花烂漫,夏赏云山叠翠,秋望遍野枫红,冬览银装素裹。
此番来到,却看到令他诧异非常的景象。
两人降下云头,落在西翼月华峰上,俯瞰而下,眼见这山上草木枯萎,水流枯竭,生灵尽逃,唯见枯丛间野兽枯骨,一片惨况。
敖殷心中大奇,近约百年,济水水源充盈,从未有过枯期,但如今眼前寸草不生的景象,简直就像经年大旱,滴水无遗。
遂合拢两指,虚空中画出符文,轻叱一声:“济渎神何在?!”
只见符文逆风而转,转出一名中年男子,身长丈八,三缕长须挂在胸前,一副清儒文官打扮,但见他蓬头垢面,一身狼狈,倒似刚从那个泥巴洞里刚钻出来,不见半点神仙风骨。
敖殷不禁皱眉,他记得这位济渎神甚以干净整洁为傲,衣冠鞋袜常是一尘不染,如今却像逃难一般,实在奇怪。
但他并无露出鄙夷神色,只道:“清源公,久违了。”
古来凡间帝王便喜封神祭祀,济渎神曾领受唐玄宗册封清源公宝号,行祭祀之礼,故敖殷有此一唤。
只是济渎神名头再大,也不过居河伯仙位,见了四渎龙神,相当恭谨,连忙行礼:“小神见过龙君!”
“不必多礼。”敖殷道,“这位是白仁岩的黑虬龙王,见你鱼鹰告急,特意同来相助。”
济渎神连忙向黑龙王问礼:“见过龙王!”
黑龙王回礼,便听那边敖殷问道:“清源君何以弄得如此狼狈?”
济渎神摇头叹息:“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想必两位也看到如今济水河域情况,其实十日之前,此地仍是水源丰沛,入秋之後也遇几场时雨。可是,唉……”
“不过十日光景,枯绝如逢旱年,未免匪夷所思。”
“龙君明鉴,小神当初也是觉得奇怪,便溯源究因,岂料在王屋山太乙池里,见到一只妖怪……那妖怪他、他……”
济渎神面露尴尬,敖殷便道:“清源君不必避忌,但说无妨。”
“唉,那妖怪竟在池底呼呼大睡……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妖气,明明不见半点火焰,但整个湖底像蒸笼般热气蒸腾,高温炽人,太乙池的湖水早被蒸干。小神遂过去驱赶,但那妖怪一见小神也不避让,反而狂释妖力,立即就将小神打出百里之外……那妖怪更在王屋山上纠集妖众,也不知意欲何为。只恨小神修为浅薄,未能制止妖物作乱,实在有愧天君托负,只能在附近奔波延缓灾情扩散,可惜依旧徒劳无功。最後实在无法,惟有派出鱼鹰求助龙君!”言罢,再朝敖殷弯腰施礼。
敖殷听他说完,温言道:“清源君不必过於自责,自锁妖塔破後,人间万妖猖狂,天君早有所感,才会派遣七玄星君下凡,寻珠塑塔。只是如今大事未成,我等当尽绵力,竭力维护凡间安稳。”
他与黑龙王相视一眼,当即看出他眼中肯定,便笑道:“那妖怪到底是何妖物,本君倒想会他一会!”
济渎神闻他并不推卸责任,反而一力承担,心中更是拜服,当即再行大礼:“那妖怪如今尚逗留在太乙池,每日均有四方妖物前来投靠,气势日长!若龙君欲加降服,务必小心!”
王屋山西崖下,有池曰太乙。
有云,禹导沇水,东流为济,说的就是这个太乙池。
池深百丈,广有百亩,说来也不是很大,但其源甚深,以水穴潜流地底,复涌为泉,生生不息,正是济水源头。
敖殷与黑龙王从月华峰下来,一路上只觉妖气冲霄,枯木槁石之间隐约可见妖兽怪物鬼祟探头张望,那些妖怪倒非认得他二人身份,只是他们也并非瞎子,先不说白衣青年那份尊贵威仪,便见得那个相貌丑陋面比锅铹,身形魁梧威武凶恶的黑袍男人,就是迈出一步,也比先前那个没用的河伯更加有力。
龙族无尚威仪,岂是凡间兽类变化的妖怪可以项背。故路旁妖怪虽是唧喳,但未敢有白目阻拦者。
渐近太乙池,杂乱无章的妖气之中,显然分出一股清晰强大,且极为张扬的妖气。
黑龙王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神色诧异。
敖殷对这妖气也有些模糊印象,只是一时又想不出因何解。转眼看了黑龙王面色,禁不住问道:“二叔可是认得这妖气?”
黑龙王不语,只是点头。
“是熟人?”当年在妖军之中,黑龙王官拜将军,自然有不少妖怪追随,认得一些厉害的妖怪倒不奇怪。
“不好说……”黑龙王言罢,忽然迈开双腿大步前行,枯枝残木,一触即溃,无任何障碍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