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学到这些的?”龙立潮有点好奇。
“小的舅父开了间小当铺,小的自小跟着舅父,学得一点皮毛。”双卿说出这句话,立刻后悔得蹙起眉尖,一双手也握紧了。
也许她根本不该提什么当铺吧?万一被追问起来……都怪自己说谎的技巧不圆熟。
龙立潮看着重新胆怯起来的余卿:账目做得清楚,又懂得古玩字画,的确像是当铺里出来的。
这个余卿有极好的潜质,若再经过龙氏商行的历练,应该有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帮手。
不过瞧他张皇的样子,似乎很为自己方才说出身世后悔。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让他这样紧张?
龙立潮决定再试探一句:“小兄弟既然有技艺在身,为何又从江南流落到这里做了茶楼伙计?”
余卿呆住。
老天爷啊,这个男子是不是已经怀疑了?
双卿的眉尖越锁越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慌乱。这回一定要谨慎回答,不能再出错了啊……
“爷问你话呢!”胡阿牛提醒半天不出声的小伙计。瞧这孩子长得倒也干净,怎么回个话却磨磨蹭蹭、拖泥带水的。
“舅父过世前,嘱咐小的来投他在汴梁的朋友。”双卿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虽然她实际上只觉得口干,“不巧,不巧小的来到此地,才知道那位伯伯一家早搬迁走了,所以,所以小的……”
“你那位伯伯叫什么名字?原先住在汴梁的什么地方?你有没有仔细打听他搬去何处?”胡阿牛准备替龙立潮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问个清楚。
“这个……”余卿又呆住。
老天爷啊,双卿你该怎么圆这个谎啊。
早知道就该一早把谎话编得圆滑了再出门啊。
“先领他去后园安置。”龙立潮打断管家的一连串盘问。他看出余卿没有再说实话的打算,而余卿的谎话又说得太吃力。
罢了,这个余卿胆小面嫩,就算心里藏着什么秘密,那也一定只是让他自己烦恼,而与人无害的。也许可以不必急急查问。
“后园?爷要在后园的哪一处安置他?如今后园空着的几处偏房都多多少少存上了货物,一时要收拾起来,恐怕费些事。”胡阿牛有点奇怪,主人怎么连这小伙计的住处都关心到了。而且,主人怎么没有让余卿去下人居住的外房?
“我那一处的两厢还空着。你让余卿在西厢暂住。”龙立潮知道,虽然自己时常在外,自己居住的地方胡阿牛是不会让人动的。
“啊?”爷竟然这么抬举这小子,让他跟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胡大管家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不住主人的心思了。
虽说要做爷的跟班,住得近些使唤起来也顺手,可爷一向独居惯了的,连默姑也不过住在爷附近嘛。
难不成,爷认为这小子比默姑还堪造就?胡大管家再次打量那个垂首肃立的新跟班。
论身体相貌,不行,太单薄秀气。
论经验历练,不行,太稚气生疏。
论胆量智慧,还是不行,太胆怯迟钝。
真看不出来,爷看中了这余卿哪一点。
“先带他去用晚饭。”龙立潮吩咐愣神的管家。
“啊……啊?”爷怎么连这小伙计的晚饭也关心起来了……
“余卿,你今年几岁了?”胡阿牛领着小伙计往后园去。
他瞧瞧余卿的身形个头,觉得余卿应该在十六岁上下的年纪。可他又觉得,余卿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人时闪着戒备和心计,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的。
“小的,痴长二十有二。”双卿惆怅道。她想起舅母对自己这个老得可怕的年纪的厌弃。
胡阿牛吃了一惊。看不出来!江南人还真是生得娇软,二十多岁的男子还长得这么——乳臭未干似的。
“余卿,你这个名字可有些拗口。一个做下人的,叫个什么阿财、来旺也就可以了。”连胡大管家也不过叫做胡阿牛嘛。
“胡管家若闲拗口,今后只管随意叫小的——阿余什么的好了。”双卿心领神会。
“行。”还算懂事。“阿余啊,你新来乍到,别说我没教过你。要说我们龙府,论财富实力,在如今汴梁的商家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我们爷秉承祖训,生活节俭,从未染过别家奢靡夸饰的毛病。所以龙府虽大,并没有一个懒散无用的家人,人人都得忙着自己的活计。”瞧你这落难公子似的模样儿,还不知道吃不吃得了爷的栽培。
“小的明白。”双卿,你能顶得住。
他们来到后园,走过园里穿插萦绕的长廊,终于到了一进屋宇高阔的院落。胡阿牛推开虚掩的院门,带着双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