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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芍药花开得那么疯狂。我把它们一枝一枝掐下来,放在妈妈的灵位前。我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人把它掐下来插进我书架上的青瓷花瓶里了。
一只硕大的蝴蝶停在水红的花瓣上,阿姨说,那蝴蝶是妈妈变的。妈妈,你为什么不带走我?把我埋葬在悲痛里还不如把我安置在你身边。
爸爸把我拉起来。卓雅,不要这样,你已经长大了。爸爸又把目光转向弟弟。
爸爸,我知道了。我要照顾好弟弟。
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的人。他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优异。我喜欢他跟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叫我姐姐。他总是把爸爸出差带回来的特色小吃留一半给我。那次爸爸去陕西考察带回一包甜柿饼,弟弟自己拿出一小半,把剩下的全塞进我书架最底层的小柜子,等我“十一”放长假回到家中,发现柿饼已经霉掉了。弟弟总是把碗洗得特别干净把书摆得特别整齐。去年邻居家的大黑狗咬伤了他的左腿,他一个月没上学,是他们学校的校长来我家背他去参加期末考试的。他默默无声地把第一名的成绩单交给妈妈。在弟弟面前,我永远张狂不起来。这会儿他正在厨房帮厨师洗菜,他对爸爸说,爸爸,我不要哭,我哭了姐姐也会哭。姐姐的眼睛比我小,一哭就没泪水了,那样眼睛会更近视的。
亲爱的弟弟,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好吗?
前提是你也不许哭。
妈妈的坟场选在我家屋后的那座小山上。那儿有妈妈最喜欢的杜鹃花。一到春天,就开得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的。
下葬的那天,八个壮小伙抬着黝黑的楠木棺材在鞭炮声中缓缓前进。弟弟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被眼泪打湿的白色的灵位。我听见抬杠的小伙子对爸爸说,棺材重得有些异常。我知道是妈妈不想离开,她很久没有看到我了,她想留下来。
我的亲爱的妈妈就那么深深地躺进大地肚腹中去了。矮矮的坟墓竖起来,白色的大理石碑上有我和弟弟的名字。
妈妈,我回来的太晚了。妈妈,昨天有人给我过生日。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滚落在石碑前的土地上,慢慢地渗下去了。它一定能渗到妈妈身边。
很久没看到弟弟,等想起他的时候,只见他从山上跑下来,怀里抱着一大束疯狂盛放着的百合花。
妈妈一直喜欢野百合花,她说花的颜色不张扬,花瓣也是厚厚实实的,看上去那么有质感。这些,弟弟一直记着。虽然他不知道质感是什么。他曾经问过我,我告诉他质感就是很舒服。
弟弟一声不响地把百合花轻轻放在祭台上,来送葬的人都不再说话,缓缓弯下腰鞠躬。妈妈,你安息吧,每年的春天你都会看见这漫山的红杜鹃,还有雅致的百合。我和弟弟也会在夏天给你送来大把大把的芍药花的。
夕阳的脸在山头隐没了,周围一片寂静。突然想起侬努斯一句古老的诗:每天西沉的,都是同一个太阳。
6、雅乐超市开业了(1)
位于市中心转盘处的那幢商业大楼门口人头攒动。老头老太太们一大早起来赶去排队,毕竟开业大酬宾的好事儿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我们一行五人也倾巢出动。什么可比克、真巧、雅客一股脑儿塞进手推车。女人是天生的制造垃圾的冠军。她们每天消灭掉大堆的零食,扔下一地的食品袋果皮枣核之类,买长筒袜,用卫生巾。而男人为这个压力过大的环境造成的损失则相对少得多。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柳儿走向服务台买了一张两千元的贵宾卡。我们好奇地说柳儿你怎么这么大款?柳儿说,回宿舍再告诉你们原因吧。
原来柳儿的贵宾卡是买给政史系党委书记的。最近几周全校展开了预备党员的评选活动,得到名额的话,可以参加党校培训,成为正式党员也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大学生党员在社会各界人士心中的重量,看来柳儿还是识时务的俊杰。
政史系的党委书记刘铭我是见过的,他差不多是付副主任的翻版,只不过比付副教授嚣张一些。用句娱乐圈的行话说,他出道比较早。刘铭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儿,满脸横肉白白嫩嫩的,哪个女人亲上一口保准儿会连摇带晃。他的头发稀稀拉拉的。毛泽东的头发少那叫聪明绝顶,而刘铭的头发,是四周茂密中间荒芜,阿布戏称他那叫地方支援中央。杭爱说的还要形象,四周都是铁丝网,中间夹着个溜冰场。想想,我们也真他妈够缺德的。
柳儿去找刘铭的时候,死活要拉上我。我其实也没傻到去看别人怎样做生意的份儿上,至少我还是知道商机不可泄露的。可柳儿说刘铭他妈的有时候会赖账的,让我去起个见证人的作用。我推辞不过,只好随柳儿一道去了。
刘铭的教授楼在情人坡对面的那群楼里。穿过一段清幽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那楼便近在眼前了。这是一幢三层的小洋楼。有白色的围墙,大门是朱红色的大理石。走进大门,就来到一楼的小院子,院子里有很多花,都是最常见的那种,鸡冠花占了一大部分,这使得院子里红红火火像要燃烧了一样。柳儿说刘铭的书房在二楼,我们径直走上一段逼仄的楼梯。
柳儿抬手摁门铃,却发现门的暗锁没扭上,转一下就开了。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刘铭和一个女孩子紧紧纠结在一起,而那个女生竟然是猫。我和柳儿都傻了,猫挣脱刘铭的怀抱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搓手。刘铭看上去很可怜,他已经是个老人了。我急中生智脱口说道:刘教授,我也是你的学生,你总不能太偏心吧,你也得吻我一下。表情僵硬的老头缓过神来,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柳儿也走过去让刘铭在她额头上蹭了蹭。
猫匆匆走了,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人。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柳儿谎称是来借书的。刘铭递给她几本旅游管理方面的书,我们转身走出了那间泛着新鲜的油墨香的书房。当然,那张贵宾卡依然舒服地躺在柳儿的口袋里。
第二天我在宣传栏里看到柳儿的名字,在中文系预备党员的名单中,我还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辅导员打电话给我,说中文系党委书记找我。我一口气冲上中文系办,书记客气地让我入座。他告诉我,政史系刘书记极力推荐我,说我是个素质不错的学生,将来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