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友情可贵
在三涯湾大饭店的人事部里,粱育和十多个青年男女在等待着人事部经理的最后结论。这些年轻人都是来应聘的,简历和书面考核都已经交上去了,面试的过程也已走完。现在就只差人事部经理宣布录取人名单。
几天来,梁育跑遍了三涯的大小酒店,希望能找到一个在歌舞厅演奏吉他的差事。可是,所有酒店的歌舞厅都没有安排演奏古典吉他的节目,他们需要的是电吉他手。时下歌舞厅欣赏的都是时髦的电子乐器。高雅艺术早已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了。无奈之下,梁育几乎要放弃演奏吉他的想法。在三涯湾大饭店的招聘申请表上,梁育填的是;任何职务都行。面试的时候,饭店总经理正好在场。他听完梁育的演奏后,自言自语地说;“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惜、、、、、、”
听到总经理的前一句话,梁育心中一下亮堂了许多,就凭这句话就有录取的希望。听到后一句话的前两个字时,有如一盆凉水从他的头顶上猛然浇下。这次肯定又要落选,梁育心里想。但是,他除了会弹吉他之外,什么也不会。他耐着性子等待宣布录取名单,不是心存希望,而是无事可干的情况下,混混时间而已。这么多年轻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有忧有喜,有说有笑,怪有意思的。所以,很多人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没听到名单宣布之前,总是不肯提前离开。梁育此时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录取名单终于宣布,梁育不在此列。没被录取的人中,除了少数几个垂头丧气外,其余的人大大咧咧,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正当梁育起身准备走出人事部时,经理叫住了他;“你是叫梁育吧!请留步,总经理有话问你。”
“能有什么问题值得总经理亲自问话!”梁育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叽咕。
总经理办公室装修得非常气派,临海的一面全部是高挡的钢化玻璃,海上的波涛尽收眼底,三涯全景一览无余。办公桌上放的不是办公用品,而是人体雕塑,玉器古玩。
“这间屋子恐怕不是用来处理公务的吧?”这是总经理办公室给梁育的第一印像。
总经理年纪不大,气质一般,不过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笑容。
“你就是梁育!我知道,我们在面试时见过面。你的吉他弹得不错,水平相当高,内行一听就知道是科班出身。很有天赋,前途无量!”
“总经理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梁育听不惯奉承话,因而有些不耐烦。
“我以前也是搞器乐的,是生活的选择使我离开了艺术的殿堂。我是万般无奈,身不由己啊!”总经理并不理会梁育的消极抗议,仍旧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真舍不得你这样的人才不为三涯湾饭店聘用。但是,饭店目前的确没有适合你专业的项目。我想请问一下,除了吉他演奏,其它工作你愿意干吗?”
“干!”梁育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极了!那你就在饭店担任迎宾先生,职务相当于大堂领班,工资每月两千四百元。可以吗?”总经理说话十分客气,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架子。他的语气不像是对待前来求职的应聘者,倒像是在征求老朋友的意见。
坦率说,得到这份差事已经让梁育喜出望外了,想不到还能得到一份比较而言算得上丰厚的工资。这份工作对梁育太重要了,这些天以来,他四处碰壁,走投无路,正不知该怎么办哩!因此,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感谢总经理给我这个机会,请放心,我会尽力把工作干好的!明天我花点时间打整一下自己,后天早上我就来报到。行吗?”
“不!明天一早你就来上班,胡须不用刮,头发也不用剪短,就在我们饭店洗过澡,换上迎宾服装就行了。”
“不刮胡子不理发!这行吗?”总经理的话让梁育十分不解。
“行!要的就是现在这个形像!”
总经理的态度,以及他所说的话,都让梁育迷惑不解。但是,不管总经理出于什么目的,也顾不得总经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梁育都决定先接手工作,以后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考虑如何处理。
三涯湾大饭店的迎宾服称得上标新立异,独树一帜。设计者选用十八世纪英国皇家骑士的宫廷礼服,色彩鲜艳,威武庄严。这种服装穿在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上,的确具有超凡脱俗,引人注目的特殊效果。可惜的是,中国男人普遍缺乏男人的阳刚之气,因此,穿上这套服装之后,不仅显示不出他的威严和高贵气派,反而使人感觉不伦不类,形如小丑。因此,饭店的迎宾先生一职一直空缺,无人胜任。最后,连设计者都不得不哀叹;失败的不是服装设计方案,而是没有考虑到‘蜀地无大将’的问题。
但是,当梁育穿上这套服装后,人们惊讶的程度不压于看到了真正的十八世纪的英国皇家骑士。这套服装的成功说明两个问题;一,设计者的结论并非正确;服装设计方案并不失败,而蜀地是有将才的!二,总经理计高一筹,慧眼识才。
迎宾先生刚往三涯湾大饭店门前一站,立即引起过往行人的高度关注。人们有的因过度专注,以至差点与迎面而来的行人相撞,有的干脆停住脚步指指点点。在所有关注英国皇家骑士出现在饭店大门外的人群中,女性几乎占了百分之八十。令全饭店员工特别惊异的是,从梁育正式上班那天起,无论是客房部,还是餐饮部,客人都有明显增加。原先是门可罗雀的三涯湾大饭店,如今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然而,当事人却不知道因他的就职而出现的巨大变化。他忠于职守,克己敬业。一丝不苟地接待着走进饭店的每一个客人。他那不苟言笑的庄重举止,使得他所扮演的角色更加逼真。那种让人感到新奇的而又赏心悦目的人物形像使饭店大厅充满了神奇和欢愉的气氛。人们正是冲着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走进饭店大厅的。
梁育上班后的第三天,他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的笑容显得十分灿烂,语气也特别和蔼可亲;“怎么样?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如果你遇到问题,无论是哪方面的问题,你都可以直接找我谈。我会尽力为你解决的!”
“工作上没有问题,只是、、、、、、我想、、、、、、”梁育的确有难以启齿的难处,否则,他不会如此拖泥带水,吱吱唔唔。
“有话尽管说,别顾虑,只要我力所能及,我绝对不会推诿!”总经理十分慷慨,而且,一付说话算话的派头。
“那好,我就直说了。我想预支两个月的工资,行吗?”
“缺钱用?好说!我这里有五千元钱,你先拿去用吧?”总经理大大方方地掏出一叠钞票塞到梁育手中。
“不!我不能拿总经理的钱,我只想预支工资。”梁育有意将工资二字说得很重。
“梁育呀!公司有规定,员工的工资一律不准预支。你如果急需用钱,用这些钱又何尝不可!”
“不行!老板私人的钱我坚决不要!既然工资不能预支,那就算了。总经理,对不起,让你费心。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
梁育自己并不需要用钱,他是想买点营养品给张倾波补补身体。风暴将他的背包冲走后,他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张倾波为他受了伤,医疗费,生活费全是阿媚一家主动承担。就连营养品都是张倾波自己掏钱买。他梁育顶天立地的汉子,何尝受得了这种委屈。目前这份工作不错,可惜要一个月后才能拿到工资。一个月太漫长,他梁育等不及。他渴望早一点用自己挣来的钱为张倾波购买营养品。如果他此时能够赚到大钱的话,他会毫不迟疑地为阿媚家买艘大渔船。朋友的深情厚意何以为报?自己的良好心愿何时得以兑现?他梁育急什么?就急这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而,要有泉水涌出呀!没有泉水谈什么报恩?还是找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吧!
白天上班心情较为轻松。到了晚上,梁育的心如同巨石重压,油火翻煎。无法释解,也无以摆脱。无奈之下只得捧着吉他到海边去,在沙滩上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每天都要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悄悄回到床上睡觉。至从那天向阿媚袒露心怀后,他婉如一个罪人,无论是言谈,还是行动,他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什么人,又似乎害怕得罪什么人。他觉得自己不仅愧对张倾波,也愧对阿媚。他们越是理解他、体谅他,他越更感到自己无颜见人。只有看到他俩举行婚礼的时候,他的负罪感才会有所减轻。可是,他们到目前为止能否相互接受都还没有明朗化,那婚礼何年何月才能举行。也就是说,他梁育的煎熬将遥遥无期。不能一走了之吗?当然不能。他梁育何许人,大难当头,朋友受伤,眼下正是考验友情真诚的关键时刻,他梁育应该义不容辞地挑起大梁,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再艰难再委屈他都得顶着不能动。至于这种煎熬何时结束,他不想过多考虑,一切听任老天安排吧!
实际上,心情不轻松的何止他梁育一人。梁育和阿媚海边亲吻的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张倾的心,让他不堪重负的还远不止这个。阿媚深爱梁育,却不能如愿以尝。微妙而又骄横的现实迫使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爱奉献给一个她不爱的人,这是何等地痛苦,又是何等地残酷啊!她阿媚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折磨?难道她必须屈从命运的安排吗?不!不!这种难堪局面是因为他张倾波的存在造成的,如果没有他,梁育就没有逃避的借口和余地了。自然,阿媚也用不着违心地做出选择,因为没有选择的对像呀!有时候,他真想悄悄离去,以便成全这对心心相印的有情人。但转念一想,造成阿媚痛苦的不是他张倾波,而是梁育。梁育有时候真像个制造他人痛苦的恶魔。激发起阿媚的爱情,自己也承认已经爱上她,却又拒绝承担任何责任。甚至还亲自践踏这朵已经出土的爱情之花。他迟早是要离开阿媚远走高飞的,到那个时候,阿媚怎么办?让她自生自灭,为情捐躯吗?那不是太残忍了吗?不!不!我张倾波不能走,我有责任呵护阿媚,她最痛苦的时候如果有人给她安慰和体谅,一定会大大减轻她的痛苦。说不定还能帮助她重新建立起生活的信心。而这个人舍我其谁。想到这里,张倾波觉得自己像个英雄般高大。留下来,直到阿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这是他最后下定的决心。
阿媚的情绪有些低落,有时候,一整天还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但是,表面上她的心态十分平稳。她不再主动接触梁育,对张倾波的态度始终停留在关怀备至的水准上。她不仅是对张、梁二人敬而远之,似乎对所有的人她都恃这个态度,包括她的阿爸和阿其。她整个人变了,变得更加深沉更加沉默寡言。